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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冰粥指著高跟鞋道：“今天是她來審你，不是我，你的女兒自已會問出她現在在哪，我不一定能贏你，但你和你女兒的對抗，一直以來，你都是輸的那個吧。”
陳漢生下意識想要鬆開高跟鞋，眼神卻跌了進去，紅色的高跟鞋實在是太惹眼了。
高跟鞋的鞋幫上點綴著白色的花，祭奠用的白花，像是拓印在上面，花枝一直延伸到高跟鞋的鞋跟，但卻根本找不到源頭。他知道的，這是陷阱，這滿是控訴和懺悔意義的外形，是故意給他看的，但他沒辦法脫手了，一拿上，就沒辦法脫手了。
確實，和女兒的對抗，一直以來，都是他輸了。
許冰粥說：“那我們開始吧，五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你知道高跟鞋是什麼嗎？”
陳漢生說：“不知道。”
“好，第二個問題。”
陳漢生看了許冰粥一眼，似乎是沒想到許冰粥這麼快就讓問題過去了，沒有任何追問和深挖。
許冰粥接著說：“你知道你的女兒認識高跟鞋嗎？”
“不知道。”陳漢生還是那句話。
“好，第三個問題。”
陳漢生稍微有些鬆弛，好像坐實了許冰粥的虛張聲勢，手裡的高跟鞋也不再沉重。
“你知道高跟鞋殺了你的妻子，對嗎？”
陳漢生僵住，他的鬆弛凝滯在臉上，有種錯位的喜劇色彩。
許冰粥看著他的神色，篤定道：“您的妻子確實死於高跟鞋。”
陳漢生說：“你……”
許冰粥接過話茬：“我怎麼知道的？”
許冰粥指向他手裡的高跟鞋：“陳警官不如自已看看，你的手指用力到什麼地步了。”
陳漢生立馬低頭看自已的手，五根手指壓在高跟鞋上，擠壓著高跟鞋上的花。從某種角度看，這花像是枯萎了一樣，像是一種控訴。
他急忙縮回手。但這個動作已經反映了一切。
許冰粥說：“其實前兩個問題，我並不想知道答案，我只是想看看在提到您的女兒和高跟鞋時，您的反應，您可能自已都沒有意識到，你的手指反覆的在高跟鞋上撫摸和按壓。”
“陳警官，您的身體比你要誠實多了。”
陳漢生想要放開高跟鞋，許冰粥急忙道：“彆著急，你放下她，很可能會暴露她現在的位置，你是放在桌子的左邊，還是右邊，輕放還是重放，直接放，還是扔下去，你都要想清楚。”
陳漢生僵在那裡，沒有動。
許冰粥說：“您要小心了，管住自已的手，別隨便動他，否則，連你送走你的女兒的方式，我都要知道了。”
陳漢生最終沒有放，他拿著高跟鞋，一動不動，又擺出一臉板正謙和的訓誡模樣質問她:“你拿審訊當遊戲嗎？”
許冰粥說：“陳警官，我已經說過了，只要達到目的，不論手段。你不會以為我說的不論手段是嚴刑逼供吧？”
陳漢生沒說話，他看著手上這一大片紅，一陣憤怒和脊背發涼來回交錯，最終涼意佔了上風。
許冰粥說：“第四個問題，高跟鞋殺了你的妻子，但你還親手把女兒推了過去，是嗎？”
陳漢生注視著她，毫不慌亂地說：“我沒有。”
許冰粥笑了笑，道：“陳警官，還記得幾天前我說的，人撒謊的時候並不會撇開視線，而是會直視對方，直勾勾地看著。”
“所以，你應該知道自已的女兒在哪。”
不等陳漢生繼續反應。許冰粥說：“最後一個問題了……手是不是挺酸的？把高跟鞋放下吧。”
她起身，走到一邊，拉開一張白布，下面是兩個沙盤，和一箱沙具。
一個幹沙盤，一個溼沙盤。
沙盤遊戲，心理分析的常用工具，能體現人的潛意識，沙具的擺放和原型象徵，都能反應人的無意識層面，它並不能靠人的意志去控制和阻斷，它是投射性的，當事人自已都不知道他擺出來代表什麼。
許冰粥從他手裡換下來一雙高跟鞋模型，將原本的高跟鞋放在桌子上，鞋尖朝向陳漢生，好像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把高跟鞋放在這，再選兩個沙具擺一下，今天的審訊就到這裡。”
陳漢生沒有動，他當然不會動，這個指向太明顯了
“沙盤遊戲，陳警官應該多少了解一點，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你什麼也不知道，既然拿了，你總要放下的。”
門檻效應，如果你想讓別人忙你解決一個大麻煩，可以先讓他幫你解決一個小麻煩。
陳漢生在這一刻終於明白，從他剛進審訊室時，這裡就已經是一個沙盤了，一個足夠大到可以讓他陷進去的沙盤。
“放吧，只要放完，一切都結束了。”
陳漢生的手有些顫抖，不過他忍住了。他慢慢走向了幹沙盤，將高跟鞋放在了一個略微凸起的沙丘下面。
“您選擇了幹沙盤，說明您的女兒不在江邊，也不在湖邊，同樣的，她應該也不會被雨淋到，至少，她應該是在建築物裡。”
“沙具被放在土丘下，看樣子地勢偏高，但如果是比較有名的山，未免會有些招搖過市，所以，您的女兒應該是在郊區的荒山下。這山應該不高，但肯定也不只是一個土坡。”
“這個地方又遠離水源，同時附近還要有建築物。”
問了這麼久，終於問出了點東西。
許冰粥說:“感謝您的誠實，相信很快您就能女兒見面了。但請別忘了，您的沙具還沒有擺完呢。”
似乎他是下定了決心想要結束這場所謂鬧劇，
陳漢生極快速的拿出兩個沙具，好似沒有思考一般，一個野人，一個小女孩。
他又極快的把這兩個沙具扔在幹沙盤，沒有擺放，迅速退後。
他做了很聰明的選擇，沒有擺放，不涉及地點與關係，所有的資訊，都要從兩個小人的身上得到。
資訊很有限，許冰粥此刻並沒有太多把握。
沉默良久，她緩緩說道:“小女孩，代表著純真，但你的女兒明明已經成年了。”
“也就是說，透過某種原因，您的女兒變小了，至少是在你心裡變小了。”
陳漢生一言不發。
“她是受了某種刺激，導致心智變成了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模樣。”
“她的母親，也就是您的愛人，慘死在她面前了，對嗎？”
可能是出於愧疚，陳漢生完全僵住了。
“野人，這裡還有沒出場的人物嗎？一個神秘的人物，而且相比現代人，很多時候野人往往意味著更強大。”
“但為什麼是野人，因為…邋遢？這個存在但沒有出場的人，穿的很邋遢嗎？”
到這裡，陳漢生的表情真的繃不住了。
“最後一個問題，您不想讓我們找到她，應該也有您的苦衷吧？”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解脫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