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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幾人面前，猛地跪下，“我、我給你們磕頭，求求你們留下我吧，我、我吃很少的，也不用新衣服、我會做很多事情，餵豬割草、打掃豬圈、洗衣做飯、地裡的活兒我也能幹，求求你們了……”
蔣娘子將她一把抱起來，“你先起來，貴人問什麼你答什麼就成，千萬不要隱瞞，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邊哭一邊點頭。
申娘子搬來一條小凳子，想讓她在那，可是她坐下去後又侷促地站了起來。
“我、我站著就好，謝謝娘子。”
幾位娘子也不勉強她，大家都坐下後，她才開始開口：
“我叫三丫，是梨花村的人，家裡有爹孃、爺奶、太奶，我還有兩個姐姐，兩個妹妹，五個堂姐妹和三個弟弟。”
“梨花村？”申娘子覺得有點耳熟，“可是黎州灰麻縣的那個梨花村？”
她搖頭，“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梨花村，隔壁有個桃花村。”
申娘子：“那就是了，難怪你會出現在瓊予河上。”
瓊予河是護城河的分流，黎州的河水正好往瓊予河流。
她說完後看著女孩兒道：“你接著說，大娘不打斷你了。”
三丫：“今年大伯孃和娘都又生了弟弟，奶奶很歡喜，可是奶奶說，家裡太多人了，養不活。”
“她們商量好了要將我嫁了，就嫁給隔壁桃花村的一個傻子，傻子家裡就只有他一個，他娘給的彩禮很高，足有二兩銀子。奶奶第一次摟著我笑，說我的命值錢。”
“其實嫁給傻子也沒什麼，我什麼都會做，只要有地，就一定可以活下來的。”
“可是傻子會打人，娘想留著我給家裡做完七月份的農活再嫁過去，可他們家銀子給了，就讓傻子時常來我家，或者我去他們家。”
“第一回見面，他就拿棍子抽我。”
那傻子一邊傻笑，一邊用棍子抽她的樣子，現在都還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娘讓我忍著些，嫁給人當媳婦兒，就沒有不捱打的，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忍了，可是第二次見面，他用石頭砸我，將我砸暈了過去。”
“第三次，他用的是一根很粗的棍子，我用手去擋的時候，手指都斷了一根。”
她垂下頭，看向自己明顯有些歪曲的右手食指。
“自從奶奶收了他家的禮金之後，我這身上就沒有一日不疼的，每日裡還要幹很多的農活，比以往還要多。”
“我知道，奶奶是覺得，我將來嫁去別人家，就再也不能給家裡做活了，於是什麼活兒都丟給我做。”
“我、我受不了了，就跳了河。”
那幾日正值汛期，她就被衝到了瓊予河裡，被蔣娘子撿了回來。
眾位娘子一直忍著 ，等她說完，蔣娘子才道：“我的天爺啊，這是什麼樣的畜生，竟然做的出這樣的事情來？”
顧雲霜也受不了，先不說面前這個女孩兒說是十歲，可看上去是有七八歲大。
還這麼小，就已經做慣了農活，被定親之後還要榨乾身上最後一滴血。
這樣的事情，在從前她簡直想都不能想。
十歲的年紀，在她那裡，還在讀三年級呢，正是最天真爛漫的時候。
女孩兒又跪了下來，“求求你們，不要將我送回去，我、我不想嫁給那個傻子，我想要活著，我真什麼都能幹。”
明明渾身都在發抖，可她還是儘量讓自己把話都講清楚來。
“令儀……”顧雲霜有些於心不忍，她看向溫令儀，眼神詢問對方的意見。
“你想留下來，可若是將來你長大了，有本事過得更好了，你會回去找那些親人嗎？”
“不會！”她說的很是斬釘截鐵，“三丫已經跳河死掉了，我不想再當三丫了，只要能留下來，貴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溫令儀想了一會兒道：“你先留在這兒，等我派人去核實你說的情況，若是情況實屬，我會讓你留在這裡的。”
“但是留你在這兒也不是白留，你會在這裡學習、幹活兒，將來學有所成，要為院裡掙錢的，你可願意？”
“我願意，我願意，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她不停的磕頭，一下下磕的‘砰砰’作響。
等蔣娘子們反應過來制止她的時候，她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了。
“你這是做什麼？要將自己磕死在這兒嗎？快起來。”
“要、要磕的。”她顯然磕的有些暈了，身形都晃了晃，“要是沒有你們，我就已經死了。”
幾位娘子要將她扶起來，可她不肯，溫令儀向前，蹲下去，伸手強硬地將人扶了起來。
“不是說好要聽話的嗎？”
“我、我聽話。”
“那你先好好在這裡住著，平時就聽諸位娘子們的話。”
“是，我知道了。”
她永遠也記得這天，那個將她扶起來的人，像是九天之上悲憫眾生的神女。
那麼美，看了一眼後她幾乎不敢多看。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她們也沒想到，救回來的第一個女孩兒會有這麼慘烈的身世。
“明日就將之前在柳家救回來的那幾個女孩子都放到慈育院吧，讓她們跟著眾位娘子們生活。”過了許久，溫令儀才道。
“也好。”
都是同命相連的女孩子，應該會更有話聊。
在溫府裡，主子不是主子，下人不是下人，儘管府裡的人待她們都很好。
可是她看的出來，她們很不自在，每天都想著能不能做點什麼。
顧雲霜：“還有沈蓁蓁的家人，找到了嗎？”
溫令儀：“還沒，還在找，雖然範圍小了，可也不容易。”
翌日，她們就叫上了柏雲來，三個人就慈育院的問題又商量了一番。
柏雲來：“我覺得，最重要的便是這些孩子的戶籍問題。”
“就像這次的三丫，她在的戶籍怎麼辦？黎州距離京城不是很遠，將來萬一遇見她的親人，她自己是不願意回去，可她的親人以孝道壓她，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