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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李想醒了，迷迷糊糊地看著坐在床邊的龍傲天。
李想先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想叫聲龍總。
一張嘴，嗓子疼得啞了，根本發不出聲音。
然後才慢慢發現渾身都疼，身體滾燙，卻覺得冷。
李想想坐起來，受限於手腳上的束縛，又慢慢地躺了回去。
李想渾渾噩噩地躺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到底都發生了什麼，本來就白的臉色更加蒼白。
龍傲天坐在床邊，見李想醒了，把他的手機找了出來，接上充電器去充電。
充上電，龍傲天摁了開機鍵，系統自帶的開機程式剛剛結束，電話就擠了進來。
龍傲天把手機放在李想的枕頭邊上，李想一側頭，就看見螢幕上白菲菲的名字在閃爍。
“想接？”
發出這樣平淡詢問的龍傲天，露出詭異的微笑的表情，然後滑開了通話鍵。
聽筒裡白菲菲的聲音一下子蹦了出來：“李想，你在哪兒呢？”
李想強忍著嗓子痛，狠咳了幾聲：“今天事情太多，我在公司加班。”
“為什麼不接電話？”
“下午出去籤合同開的靜音，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對不起。”
白菲菲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聲調緩和了一點：“辭職的事，你說了嗎？”
龍傲天坐在床邊，忽然伸出手指來撫摸李想的身體。
李想被龍傲天的動作嚇得聲音高了個八度：“……說，說了。”
“那龍傲天同意了嗎？”
徘徊的手指，威脅的意味太明顯。
李想頓了一下，降低了聲調：“菲菲，等我回家再說。”
試圖拖延的緩兵之計，奈何白菲菲和龍傲天都根本不買賬。
“不行，你現在必須給我個準話。我可告訴你，人流電話是24小時熱線。”
聽筒裡傳出白菲菲高了個八度的聲音，但是李想根本聽不進去，他只能看見龍傲天站了起來，看見龍傲天脫下隨意搭在身上的外套，看見龍傲天慢慢俯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不懷好意。
電話還通著，李想倔強地不想發出聲來。
但是實在太疼了。
每一次以為痛到極限了，下一次才發現遠不到極限。
李想實在忍不住，從喉頭裡哽出古怪的喘息。
於是一切沒了章法，更加瘋狂。
電話那頭，白菲菲的聲音在李想的喘息裡漸漸低下去。
最終，電話結束通話了。
這次李想沒有暈，只是累。
結束之後，龍傲天開車送他回家。
他痛得根本坐不住，趴在後座裡，汽車的每一下震動讓他痛得渾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氣。
龍傲天坐在駕駛座裡點了一支菸，從後視鏡裡投過來冰冷的一瞥，沒有幫手的意思。
終於下車，站在街邊。
李想喘息稍微均勻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回過頭去向送他回家的龍傲天致謝。
因為嘶喊而疼得發啞的嗓子讓李想猛然回神。
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跟夜色一起沉沉地襲向李想。
李想又張了張嘴，他想說“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但是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自以為的強大的唯一的朋友，的確是強大的，但是不是朋友。
龍傲天看著站在路邊的李想，白得刺眼的街燈下，李想的臉色也白得出奇。
龍傲天皺了一下眉：“休息兩天，就來上班。”
李想目送著龍傲天的車子在夜色裡揚長而去，然後慢慢轉身上樓。僅僅是進入電梯的三十米距離，他挪動了十分鐘，以至於夜班的保安出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李想終於站在自已的門外，卻沒有勇氣開門。
他想起白菲菲，潑辣，要強，眼睛裡揉不得一粒沙子，聽見他的喘息就結束通話了電話的白菲菲。
門後面，也許是冰冷得已經搬走了女主人所有物的房間。
房門的鑰匙被壓在鞋櫃上，也許在他拿起鑰匙緬懷的時候，還會接到白菲菲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安靜的醫院，白菲菲的聲音也因為虛弱而平靜“孩子我拿掉了”。
只要一想到這樣可怕的畫面，李想就覺得痛到無法喘息。
比起這樣決絕的離開，李想寧願門後面是憤怒得像只女暴龍一樣的白菲菲，在他開門的一瞬間就撲過來，踢他，打他，撕碎他，咬進嘴裡，嚼碎了，和著骨頭渣子吞進胃裡，消化掉，就沒了。
其實哪種畫面李想都不喜歡，他希望龍傲天還是他的朋友，哪怕是自以為的，希望白菲菲一如既往的潑辣蠻橫刁鑽市儈，但是管著他黏著他想著他約束著他，愛著他。
李想抬手撫摸面前的門。
這是他新買的房子，用來做他和白菲菲的新房，做他自小就想擁有卻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的，家。
事情似乎就在那無法抗拒的律動裡，莫名其妙又理所當然地脫軌，所以他自以為的幸福也沒了。
門在李想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的一瞬間被開啟了。
緩慢開啟的房門後面，露出白菲菲的臉。
在李想反應過來以前，白菲菲撲了過來。
李想沒有躲，他想要白菲菲用瘋狂的方式告訴他，她還在乎他，哪怕是撕咬踢打。
但是李想等來的，是白菲菲的擁抱，深深的用力的擁抱。
李想愣了一下，他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他渾身都疼，僅僅站著都疼得腦袋犯暈。
但是他任由白菲菲撲過來，然後狠狠地回抱住了白菲菲。
白菲菲哭了。
李想見過各種各樣的白菲菲。
白菲菲是非常生動的女人，活力充沛的，每一秒鐘的表情都不一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白菲菲哭。
白菲菲可以強勢，可以蠻橫，可以無理取鬧，但是李想從來沒想過，她也會哭。
白菲菲哭泣的時候是沉默的，李想感覺到肩頭灼燒般熱熱的燙度濡溼了衣服，才意識到白菲菲哭了。
他的心，本來以為已經平靜了的心，就在這個女人，他孩子的母親無聲的哭泣裡，一抽一抽的疼。
他為什麼晚歸，為什麼一身狼狽滿目蒼涼，無需解釋，在白菲菲的熱淚中都得到了解釋和理解。
“我們離開這裡，我們出國，我們可以在國外結婚，然後定居，再也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