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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衛兵向之遠著急前來。
“小將軍,西面,匈奴有一股萬人隊伍朝半月坡疾速而來。”
“西面?你確定沒錯。”
“屬下確定。”
“怎麼會從西面,四姐在那裡守著,以她的性子,怎可能把匈奴從她手中溜走,而且是數萬人。”
景隨然凝眉,直覺出了大事。
“留五千精銳守在半月坡,我帶剩餘人去西面應敵。”
“報…”
一名斥候匆忙來報。
“天石線的匈奴兵力全部往半月坡而來,已阻斷我軍與主營的聯絡。”
“有多少兵力?”
“最少有三萬。”
景隨然沉默了一會,當機立斷。
“我們被包圍了,匈奴只要從半月坡的狹窄的山路來了人,我等就猶如甕中的鱉。傳下去,全員,往南轉移,那裡有水路,是天塹,而且是我們唯一的退路,快。”
“是。”
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景隨然不知道父親和四姐那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他根據形勢分析,匈奴這次是有備而來,也是專為他而來。
先儲存實力,他要去看,是什麼事情,讓形勢瞬間扭轉。
終究是他們低估了匈奴的實力,三面圍攻,他們的兩萬人被匈奴六萬主力擊殺。
漆黑的夜裡,火光漫天,嘶吼聲,刀劍聲,鈍器沒入身體的悶哼聲,西北的將士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景隨然手持銀槍,騎在馬背上殺紅了眼。
“衛兵,跟我帶一隊人馬衝鋒抵禦,給弓箭手,駑隊騰出一條道,護衛將士們撤離。”
小狸看著血流成河的場面,忍不住心酸。
她扒在景隨然的肩頭,騎馬衝鋒的狂風掀起了滿身的雪白的毛色,與那漫天的飛雪晃成一片蒼白。
滿目都是瘡痍,慘不忍睹。
她不明白,她們一直守護著人間,守護人間的太平,為什麼還是會自相殘殺,那些鮮嫩的生命啊,就這樣在無止境的爭鬥中消散而去。
戰爭,為什麼不能停止?
“小將軍,兄弟們抵不住了,抵不住了,之遠派一隊人馬,護送你逃出重圍。”
景隨然搖了搖頭。
“我的人生信條沒有逃跑這一說,景隨然,是鎮國侯的兒子,死,也是死在戰場上。”
向之遠急忙吼道。
“小將軍,我們遭遇埋伏,是軍中出了奸細,侯爺那邊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你要留著性命,去見侯爺啊。”
景隨然一怔愣,是啊,他的父親,他的家人,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向之遠往景隨然的馬背上重重甩了一鞭。
他雙眼猩紅地喊道。
“小將軍,你要好好活著。”
“活著為我們兩萬軍士報仇!”
景隨然往後看了一眼,火光漫天,向之遠身上已中了幾箭,他還在拼死殺敵,敵人的槍刺進他的身體,他驀然回頭,嘴角鮮血直流,雙眸卻含著笑容。
“啊……”
景隨然怒吼著,想要轉身回去,卻被小狸一個撲倒,往天塹處掉落下去。
之後的幾天,他一直在逃亡,到處都是搜尋他的匈奴人,還有大鄴的人。
他喬莊打扮在一個縣城的說書樓旁,聽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聽說了嗎?”
“什麼事?這麼慎重。”
“你還不知道呢,鎮國侯全家通敵,意欲擁兵自重,自立為王,已被當今皇上判全家斬立決。”
“鎮國侯通敵?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當今聖上都已搜尋到鎮國侯與匈奴通敵的往來信件。”
“鎮國侯世代功勳,犯不著如此吧?”
“所以,權力到了巔峰,不是說想自立為王嗎?”
“可惜啊,潑天的富貴到頭咯!”
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擠了進來。
“景家當年跟隨高祖立下汗馬功勞,現如今,狡兔死,走狗烹,帝王之術而已。不過是上面的那位,弄了個莫須有的罪名,想奪權罷了。”
“你這話可別亂說。”
“亂說?人在做,天在看,這大鄴遲早要玩完。”
幾人聽了神色緊張。
“這位兄臺,來,喝酒喝酒。”
“多少功臣良將,守國土,護家園,臨了,卻落個這樣的下場,這酒,不喝也罷!”
旁邊側坐的男子,手中的酒杯劇烈地晃動著,帽簷低垂下,雙目猩紅,他死死咬住唇角,不讓自已發出半絲聲響。
斬立訣?
呵,斬立訣?
“我要殺了他們,一定要殺了他們!”
城牆出口處,熱鬧異常。
有識字的人念道。
“景隨然,男,十六歲,景家第五子,通敵餘孽,如有發現蹤跡,可賞銀百兩!”
剛剛還在惋惜鎮國侯一家的民眾,此刻見到賞銀二字,皆都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僅僅只在這幾天,他從京都鮮衣怒馬的小將軍,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景隨然嘴角溢位鮮血,在蜂擁的人群裡,走出了城門。
他隱匿在深山中,找到一個安全的懸崖底下,剛蹲下來,口中便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他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小狸從他掉落天塹以後就被他丟了,他不准她跟在身旁。
他忘不了,她把他推下天塹的那一瞬間。
小狸化身為人,把昏迷的景隨然挪動到一個舒適的地方,給他餵了點水,施展法術給他療傷。
“景隨然,振作起來,不是還要報仇嗎?”
她靜靜地看著他,身上盡是汙漬,血漬,衣衫襤褸,臉龐瘦削,深邃的眼窩底下盡是青腫。
他,已經有很多天沒睡覺了。
縱使她活了萬萬年,見多了悲喜,見多了離合,然而此刻卻悲傷不已。
那樣熱火的少年,而今,卻心涼血滅,大鄴的天子澆滅他的生志。
景隨然醒來後,發覺身子好些,便馬不停蹄地奔向京都。
他不敢見人,怕別人認出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有追兵時,他儘量躲避。
他潛入過水草纏身的水底,躺在臭水溝裡過夜,同乞丐搶過吃食…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要活著回到京都,去找尋他的家人。
半夜,他在城外的亂葬崗,看到了自已的家人。
屍首分家,腦袋骨碌碌地,丟得到處都是。
風光無兩的鎮國侯曾言,死後有一副薄棺足矣。
而如今,屍體不全,別說一副薄棺,就連一張草蓆裹了都沒有的,蟲蟻啃食著他們的屍身,遠處,還有野狗在虎視眈眈。
這就是一生為了大鄴的鎮國侯一家的下場啊!
看著這血流滿地,景隨然雙眼淌出了血淚。
他的胸口已經無法呼吸了,但依然顫抖著雙手,把頭顱一個個撿起來,把他們的屍體一個個扒拉出來。
父親一生神武,死不瞑目,眼珠子鼓了起來,右眼眼珠不知道被什麼動物挖走了。
祖母慈愛,母親大方,大哥英明,二哥愛乾淨,三哥混不吝,四姐颯爽…
而今,卻被隨意丟棄在亂葬崗!
他挖了一個大大的坑,雙手紅腫起泡,把他的家人全部給葬了。
“等我,等我把他們殺了,我們一起回湘中老家。”
“我們回家。”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東西被遺漏了。
六妹呢,六妹去哪裡了?
難道,六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