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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亮得很早，才七點過，整個天空已然是一片澄澈。
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寥寥幾個學生和趕早班的打工人，街道清潔工拿著掃帚清理著垃圾和落葉，發出“沙沙”聲響。
兩邊的臨街商鋪開了一小部分，蒸包子的香氣老遠都能聞到。
每次走在清晨安靜的上學路上，林源總有些感慨：如果自已沒有拿到那張撲克牌，僅僅是穿越過來成為一名普通的中學生，重新體驗下學生時代，也是挺好的。
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林源注意到樹旁邊站著有個人，個子不高，似乎在等人。
走近才發現是王三，眼眶和嘴角有些淤青。
“怎麼回事王三，這麼早來堵我們五中校門口，有何貴幹？你可別告訴我你這樣子是我們五中的人打的，他們什麼水平我是知道的。”
林源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大哥今天下午要帶人過來找你。”
王三雙手插兜裡，低著頭沒看林源。
沒等林源發問，王三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我大哥是混社團的，你應該聽說過，不過這事跟我沒關係，我跟你打歸打，但不是輸不起的人。他們好像是要插手學校這邊的事情，我估計昨天你來說的那事也是他們做的。”
王三點燃一根菸，繼續說著。
“我大哥跟我不一樣，你小心點，不行就躲一下。”
林源看著王三遠去，若有所思。
王三一邊走一邊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場景。
昨天晚上回到家，王三意外看到大哥也在。
王三的大哥叫王力，印象中他基本是不回家的，家裡本身很小，兩居室住了四個人，父母爺爺和他，哥通常都是在外邊跟社團成員吃飯，睡覺也在社團名下的一棟電梯公寓。
按王力的話說：老子才懶得來爬這破樓，你們愛住自已住。
王力點著煙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沙發上，抽了好幾支了，客廳煙霧繚繞，王三有些厭煩地去把窗戶開啟。
雖然王三也抽菸，但很少弄得家裡烏煙瘴氣。
“過來坐。”
王力以半命令式地口氣對王三說著。
“你回來幹什麼？”
“輪到你問老子了？老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這個臉色擺給誰看？”
王三沒說話，不情願地走到王力旁邊坐下。
“聽著，今天我回來是好事。我聽手下馬仔說，你之前跟五中的人幹了一架，沒打過是不是？”
王力語氣稍微緩和了點。
王三警惕起來，連忙說道：
“我打輸那是我的事，我會去把場子找回來的，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們社團現在要把三中、五中、六中周邊的地盤拿下來，六中那邊有人去做了，我負責三中跟五中這邊。這次老大特別強調了要把學校控制下來，後面社團擴張是必然的，需要新的人手。”
王力稍微頓了下，摸了摸王三的頭，笑著說：
“跟你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這次是個好機會，做得好你畢業出來馬上就可以來社團當個頭兒，運氣好點兩年就能混個副組長，到時候這邊幾個街區都可以是你說了算，不是你在學校那種小打小鬧能比的。”
“不過前提是一定要搶先把三中跟五中這一片拿到手，其他社團也在盯這個地方，所以我們得抓緊。五中有刺頭就先把刺頭拔掉，等下把人都收攏整頓了，我們才能安排人進場子、做生意。”
王力笑意更濃了，繼續說著：
“你在三中這塊做得還行，五中那邊我可以幫你，你只需要幫我把五中的那幫學生仔約出來，我來跟他們“談談心”。這一片從來沒進過社團，等我們拿下來了，一個月分紅最起碼有六位數，到時候你想買車買房泡妞都隨你，怎麼樣？”
王三聽完眉頭緊鎖。
他搞不懂為什麼社團會突然把手伸向學校，但本能地覺得不安，而且五中這事他不想大哥插手。
“大哥，這樣搞會不會不太好啊？我跟五中的林源都已經談好了，我再去找他麻煩那別人怎麼看我？”
“你他媽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啊？聽不懂人話是吧，老子這是在給你機會，誰他媽徵求你意見了？別廢話，趕緊去幹，約到了電話跟我說。”王力不耐煩地站起身，罵罵咧咧地準備走。
“我不去。”
王力回過頭正眼看了看王三，氣急反笑道：
“沒看出來你能耐了啊？”
王力一巴掌抽過去，給王三抽了個趔趄。
“艹，你打我？！”
王三瞬間熱血往腦門上湧，下意識地把拳頭直接朝大哥臉上呼過去。
然而王力比他更快，一記直拳後發先至捶在王三眼眶。
伴隨著劇烈疼痛，王三眼前一黑，捂著臉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廢物，你這蠢樣以後也就只能跟老東西一樣去當保安了。”
王力看著倒在地上的王三——他的親弟弟，神色毫無波動，冷著臉轉身就走。
“媽的，明天還得老子親自去找人……”隨著“砰”的關門聲，後面的話王三聽不見了。
小時候王三很崇拜大哥，因為大哥在周邊打架是出了名的厲害，身邊經常跟著一幫小弟，很是威風。王三也想要成為大哥這樣威風的人，沒事就跑去找大哥學點拳腳把式。
大哥對父母很差勁，但對他卻不錯，不光教他拳腳，還會給他買零食買玩具，比起只會讓自已好好讀書的父母，大哥好太多了。
但隨著年齡增長，他發現很多事情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尤其是有次看到大哥把一位年邁的攤販踢翻在地，並搶走他不多的零錢時，他再也不願意接受大哥的任何恩惠了。
腦海中的畫面逐漸散去，王三走在路上，感到格外迷茫。
回到林源這邊，林源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到底該怎麼辦，王力這個人他略有耳聞，本地赤狗幫的得力干將，年紀雖然不大，但辦事狠辣果斷，很受赤狗幫老大器重。
在五中三公里外有個興業街，有小道訊息說，赤狗幫在這裡跟錘頭幫曾經大幹一場，上百人火拼，王力在這一戰砍翻對面老大，還把多人砍成重傷，一戰成名。
事後赤狗幫老大不惜花大價錢到警局疏通關係，並找人給王力頂缸，王力僅僅關了四天就被放出來了。
可以說，在楠林市西北這一塊，赤狗幫還是很有分量的，赤狗幫王力也算小有名氣。
不過林源有一點始終沒想通：為什麼之前這些幫派社團沒在學校附近出現過，都是些學生仔小打小鬧，怎麼他們現在又來了呢？
今天王三特地來提醒他，林源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不動刀動槍的話，王力就算再厲害，還能攔住自已不讓自已跑？林源幾個月前給自已測試了下，百米能跑到10秒內，別說小小楠林市，放眼整個華夏國，能跑過他的普通人都不多，有什麼好怕的。
來到學校，林源意外發現今天是中考的百日誓師之日。上完早自習，各個班就推推搡搡地趕到操場參加誓師大會。
“……時光不等人，轉眼間，中考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這不僅僅是對我們知識的檢驗，更是對我們意志、毅力、綜合素質的考驗。在接下來的一百天裡，我們要奮勇拼搏，揮灑青春的汗水，給自已和父母、老師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學生代表的發言老樣子中規中矩，沒有營養，林源在下面暗搓搓的想著，要是自已來說，肯定能說得更實際一點，讓下面這些學生娃知道，不好好學習，以後就得去工地搬磚、在街上發傳單、去工廠做流水線，哪樣都比讀書苦。
學生代表過後就是校長髮言。
“……我希望大家能夠利用好這一百天，不要辜負父母的期待，我們全校老師都將是大家堅實的後盾！同時還要告訴大家一個好訊息，天茂物流集團有限公司跟我們學校達成了戰略合作，過去每年都有部分同學中考發揮不佳，無法如願步入高中，現在他們有了新的選擇：到天茂集團參加免費的職業教育培訓，然後入職天茂！有這方面想法的同學可以到班主任處詳細瞭解。最後，祝願大家旗開得勝，心想事成！“
林源剛開始聽著還打哈欠，後面越聽越發現不對勁了：這老頭要幹嘛？拉皮條？
以林源的瞭解，在這個社會，幾乎沒有什麼大型企業願意招收初中生，原因也很簡單：國內的教育資源比較緊張，只有高中真正實行精英教育，每年考不上高中的學生要麼出去打工，要麼參加職業技術培訓。而職業技術學校的學生基本都是被高中淘汰下來的那一批，自然不會開設什麼高精尖課程，唯一的作用就是把一批又一批讀書不好的學生，送到社會底層崗位上，夯實國家大廈的基礎。
真正的一流企業是不會招收這些從職業技術學校畢業出來的學生的。
但是天茂集團，就屬於一流企業，不光是楠林市的納稅大戶，同時也是楠林市所處的青川省的納稅大戶，在全國都排的上號。
按道理來說，天茂集團不可能看得上這些毛沒長齊的初中生，而且還是考不起高中的那批，問題是現在人家不光答應從這裡招，還提供免費培訓，瘋了嗎？
林源不相信這是校長為他們爭取來的福利，總感覺裡面有貓膩，但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
“最近搞不懂的事情真的越來越多了，我日。”林源頭疼起來。
回到教室，屁股還沒坐熱，班長跑來告訴他，教導主任讓他去一趟辦公室。
林源有有點發懵：教導主任找自已能有什麼事？好事百分百是不可能的，壞事？自已最近也沒幹什麼啊。
來到辦公室之後，看著教導主任一張板著的臉，林源確信壞事無疑。
“林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叫過來嗎？”
教導主任一邊用手指關節扣著桌子，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著，低沉的嗓音似乎是想要給林源施壓。
林源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從其他老師空著的工位上拖了張椅子過來，面對教導主任坐下。
“哦，這個我確實不知道。”
“誰讓你搬椅子坐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乾的那些好事？啊？！”
教導主任語氣稍微重了一些，不快地直視林源。他感覺自已有點被林源小看了，這傢伙來辦公室跟回家一樣隨意，對自已一點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林源用眼神回應著他，不帶任何攻擊性地回道：
“劉主任，是什麼事你直說可以不，還有幾分鐘上課了。”
教導主任姓劉，叫劉國富。
劉國富對林源的態度極其不爽，整得好像是林源把他叫來談話一樣的。
“啪”地拍了一下桌，劉國富帶著怒氣訓斥道：
“你在學校里拉幫結派，惹是生非，禍害同學，還跟三中的學生打群架，一身混混習氣，你覺得自已很牛是吧？我告訴你，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是你彰顯武力的地方，不想畢業了你可以現在告訴我，我幫你辦退學手續！”
“然後呢？”
劉國富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什麼狗屁然後？你還沒意識到……”
“你這水平也配當教導主任？不是吧？別說什麼拉幫結派了，學校不允許學生團結同學？這不是我們校訓嗎？再說我打架，有證據嗎？你調個監控出來給我看看行不行？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打架了，五中每年打架的還少了嗎？你怎麼不捫心自問一下，學校爛成這樣，你們搞教學管理工作到底做了些什麼？”
林源噼裡啪啦一連串反問，劉國富一時半會兒接不上來。
劉國富本身也只是想嚇唬林源一下，沒想到林源不吃這一套。
“你以為老子管著你們這幫混小子不累嗎？還不是為了盡一個老師教書育人的責任，要不是……”
“行了行了，我回去上課了。”
林源起身把椅子放回原處，直接大步離開辦公室。
作為一個心理年齡三十多歲的人，對這套實在是不感冒，不過換在學生時代，即使當了混混，對成年人、學校的當權者，還是會有天然的懼意。
而劉國富那邊終於忍不住了。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逼崽子……”劉國富憋屈壞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恨恨地想著：就算沒人暗示他對林源動手腳，他也要給林源一點苦頭吃吃，讓他知道，學生就應該有個學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