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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十方集之前,就能看見這座舞坊,它是十方集中除了哨塔以外最高的地方,是塞外稱得上豪氣的木質建築,外面繞裹著數以百計,隨風飄揚的大紅色紗幔。
十方集天遠地偏,所以並無宵禁,舞坊內美人美酒,一擲千金。
笙歌歡曲,濃郁的酒香和姑娘身上的方向留下了無數旅人,讓他們流連忘返,不知歸鄉。
“她不是說在十方集找趁手武器嗎?怎麼還是來了舞坊這裡。”
夜無幽黑著臉,看著已經落座觀舞喝酒的孔弱,眼角跳了跳。
“念雪……”南宮也揉了揉額頭:“以前就是孔弱軟著求一求,她就會鬆口,這幾年脾氣冷硬,卻還是吃孔弱這一套的。”
他也十分頭疼,因為蘇念雪也坐到了孔弱身邊,此時已經因為不勝酒力而醉過去了,趴在桌上立刻有舞女貼心地上前移走酒杯,披上軟墊。
酒桌上擺滿了新鮮的瓜果,還有一壺美酒,邊緣擱置著一個純金的小碟,碟中已經堆滿了酒客們打賞舞娘的碎銀。
因為這處酒桌正對舞坊中心的戲臺,位置絕佳,所以孔弱能毫無遮擋地欣賞臺上身姿曼妙的舞女。
“叮鈴…叮鈴……”
一陣清脆的搖鈴聲,舞臺中心的簾子被左右掀起,先是一截光滑白嫩的腳腕,輕輕一抖,腳腕上的鈴鐺便晃動起來,隨著帷幕拉至一半,裡面伸出一條修長筆直的玉腿。
裡面的人兒腳尖點地,一扭腰肢,隨著胡琴的節拍旋轉起來,飛揚的裙襬散開如花瓣,忽的,琴音驟停,薄紗飄動,舞娘仰頭俯身,露出一雙魅惑上揚的秋目,神情誘惑,櫻唇微張,真當嫵媚至極。
舞娘一入場,便引起陣陣歡呼,獻舞一曲結束後,她如同眾星捧月般被簇擁著,酒客們紛紛一擲千金,打賞這位美人兒。
孔弱也是笑著,此時是摘了面具放在懷裡,她笑的歡意,在夜無幽與南宮阻止之前,打賞了舞坊所接受的最大額度的賞銀。
那一身美人皮,孔弱垂涎了很久。
但老闆娘烏爾紗看的緊,孔弱至今未能得逞。
她是被夜無幽拖著離開座位的,南宮帶著醉倒的蘇念雪,漂亮的老闆娘烏爾紗還揮著淺紫色的手帕,柔聲道:“客官不再坐一會嗎?可還有新到的葡萄佳釀……”
孔弱掙扎,夜無幽捂住嘴把人拖走了。
跟在烏爾紗後邊的小宛見到這一幕,捂著帕子偷偷笑了。
孔弱只覺得高興的很,便由著夜無幽將自已拖走,不用走路,也是好得很。
他們在十方集沒有落腳處,索性把這醉鬼拖到沙地裡,只好心把她放在避風的地方,留了南宮看著這倆,夜無幽說要出去找些柴來生火。
可他出去不過一兩刻鐘,南宮就覺得外邊的風裡傳來野獸的腥臭氣息。
哨塔周圍空曠,味道如此濃郁,說明數量不少。
“嗷嗚~”
狼嗥響徹半邊天空,乃是大漠上兇殘的荒原狼。
他們曾與之有過交手經歷,狼群皮糙肉厚爪子鋒利,頭狼還知道躲在群狼背後指揮,難打的很。
南宮暗自警戒,正想用什麼方式通知夜無幽回來時,孔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我好像……聽到了狼群的聲音?”
是了,雖然是醉了,但是他們這邊也是有個“狼”的。
蒼狼孔弱。
那並不只是代表門派的名字。
蒼狼門有兩大鎮派槍系,龍槍與狼槍。
其中使用最廣的,乃是單體狼系槍法,施展猶如黃沙奔狼,力速防皆是突出,且有一字【誅】之法門,打的對方破綻大露;兩字【破風】法門,擊傷內腑而外傷不露,難以得到有效的治療。
孔弱,是蒼狼門狼系槍法的大成者之一,習得鎮派蒼狼鋒牙槍。
她探出腦袋往哨塔外面一看,黑乎乎的夜色中亮起點點熒光,皆是成對成雙。
“啊,螢火蟲哎。”
南宮險而又險地把要撲出去抓螢火蟲的孔弱揪回來了。
也不知他是想救孔弱還是想救對面要被孔弱挖眼睛的狼群。
夜無幽怎麼還不回來?
正在此時,這邊動靜也引得哨塔那一邊江湖中人的注意,望過來的是個明媚嬌俏,背劍的女子,雙眼炯炯有神。
“哎,是你們……”
她竟然露出驚喜的神色。
“方才在舞坊裡我就注意到你們了,一看就是高手之姿。”她管也不顧,繞過哨塔來到南宮他們這一邊了,更引得狼群異動。
“哎呀哎呀,只是這麼些可愛的小狼,幾位應該能應付吧?”
背後“嘩啦”一聲,是夜無幽將懷裡的木柴鬆手任其掉落弄出來的動靜,他抬眼看,心中一轉便想起來這是在舞坊裡行俠仗義的一個,有想要佔舞女便宜的旅客,被這女子一劍鞘打掉了手臂。
後來有什麼衝突,是孔弱打賞了不少銀錢引了注意力,才算是息事寧人。
其實夜無幽看見了,不是那旅客先動的手,而是舞坊裡不甘於此的舞女。但他沒孔弱那麼愛管閒事,故而由著這女子搭話也一言不發。
沒想到還能再次遇見。
伴隨著數道滲入的綠光映入眼睛,夜無幽注意到,他們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狼群包圍了。
“……嘖。”
“哈哈哈哈哈幾位,可能對付這些狼群?若無錯認,那位醉著的是嶺南蘇家,弈劍閣主蘇念雪吧,近年來江湖聲名尤盛,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夜無幽不答。
那姑娘已經先發制人,拔劍出來便與狼群敵對:“呔!小狗狗,吃本姑娘一劍!”
夜無幽扶額,荒原狼數量太多,這女子……不知實力如何,總不能不問不管。
南宮被她直接莽撞的行為驚到,一個閃神竟然讓孔弱掙脫了出去。
“哎哎,如此好事怎麼能不帶上我,記得給我留下幾雙——嗝兒,那好看,亮閃閃的……”
她衝了上去,怕被落下似的。
蒼牙槍出如影,突刺掃蕩卻不是南宮靖一所熟悉的狼系槍法,一路或進或退,槍出寒芒亂灑,槍收疾舞如龍,偃旗息鼓。
回龍九轉以槍為障,反身連刺若龍游而出,痛擊面前身後的荒原狼。
雖然它們算得上一個銅頭鐵骨,但是孔弱的臂力異於常人,蒼牙槍又鋒銳地很,點刺而出,掃出一片槍影,臉上身上濺落許多星星血跡。
蘇念雪也是被風中難聞的腥臭氣味燻醒了過來,酒意未退,看孔弱衝了上去,她也下意識拔劍跟隨。
止水劍出鞘,便引得那陌生女子的一聲驚呼。
“我想和你打一場,可以嗎?”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本是同孔弱一起痛擊狼群的女子,在蘇念雪拔劍加入,不知從何而來的狼群陷入不可挽回的劣勢之後,她竟然反身加入了荒原狼的陣營。
長劍架住孔弱長槍,四兩撥千斤擋在一邊。
“盛名之下無虛士,且讓我看看嶺南蘇念雪的實力!”
念雪醉著,只認出來孔弱。孔弱打誰她打誰,誰打孔弱她打誰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四象劍訣風行無蹤,劍刃直刺而出,平平無奇,速度卻快。
那女子見著了念雪這一劍,也看出它直奔自已面門而來,長劍險而又險揮砍而出,同時折腰向後避開。
應對是應對了,頭髮還是被削下來幾根。
同時沒有長劍掣肘孔弱長槍,二打一,狼群是個沒用的,那女子果不其然落了下風。
“不打了不打了,哎呀果然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看穿了腦袋招式卻還是擋不住你的劍,受教了受教了。”
女子接連退後,罷手投降。
明月當空,月光匍匐在少女白皙的面龐上,轉而由鑽進她潔淨的眸子裡,她挽起長髮,轉而揮舞長劍追趕狼群,臉上笑盈盈的。
“一、二、三、四、五……太好了,我們一共抓了七匹狼呢!”
夜無幽見不得女子自說自話,自稱“我們”,打斷她問道:“所做為何?”
“哎呀,我這不是在舞坊裡沒吃到好吃的嘛,這自然是在做菜啊。”
“狼是你引過來的。”
“欸嘿,只是叫你們正好碰見了,可不是我把你們騙過來的哦。”
夜無幽沉了沉眼,那女子仍然說著。
“且不說狼群來歷,我為了得到這狼跳崖,可是給好姐妹帶了足足兩個月的娃呢,可想而知它是有多麼美味。”
“不過……那個啊,我還要三株紅景天,五串辣椒,兩份調料,不知道幾位能不能給我弄到手呀?”
“你倒是理所當然。”夜無幽諷道。
“狼跳崖宮廷名菜,哪能這麼輕易吃到肚子。”女子搖了搖手指:“在下鹿芸溪,除了這位嶺南的蘇女俠,還不知各位名姓?尤其是這位……黑衣黑臉的少俠?”她特指著夜無幽說。
“宮廷名菜?”醉鬼之一聽到個潛意識裡有些觸動的詞語,拖著長槍吧嗒吧嗒跑過來啊。
“啊。”鹿芸溪指著孔弱:“還有這位白衣長槍的女俠形容,我見之也甚為陌生,倒是與三年前武功高強天下皆知的孔弱女俠有些相似……可是弱女俠的擁簇?”
“你叫我啊。”
她喝醉了,能打也乖巧,就是什麼話都往外說。
“哎?”鹿芸溪呆了一呆。
“你是,孔弱啊……”
“對呀!”孔弱朗聲回答。
“你不是失蹤了嗎?哇呀,居然能被我遇見呀!他們有的人說你是臨陣脫逃,有的人說你其實是七煞門那一派的,因為你在忘憂村就跟毓秀莊主有過接觸,還有還有,說你是上山途中突然頓悟,直接原地飛昇啦!”
鹿芸溪激動得很,夜無幽卻是把要開口的孔弱拉了回來:“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指揮這南宮帶著醉了漫無目的跟著孔弱的蘇念雪往哨塔另一邊去,要避開這滿地血跡和那個恬噪的女人。
卻被不依不饒地跟上來:“你真的是孔弱啊,那怎麼沒帶你的鬼面具,大漠獠牙鬼的名號在敦煌十方集一帶可響亮的很,我今日來十方集,說書人那裡還有獠牙鬼的故事。”
“弱妹,你真的一人一槍挑了沙匪大營嗎?那可是救了整個十方集的壯舉啊。”
已經開始姐姐妹妹了。
孔弱笑的傻傻的,回答道:“我真的是孔弱呀,如假包換,鬼面具在唸雪懷裡啦,去舞坊看美人可不能被鬼面具嚇到,挑了沙匪大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啦,我還帶著念雪,帶著如意,姜姜,南宮,陶先生,拓跋……”
孔弱最後扳著手指頭數給鹿芸溪聽,她的眼睛已經閃閃發光:“啊啊啊啊啊你的武功這麼厲害,幫姐姐一次好不好?”
孔弱正要答應,夜無幽忍無可忍用狼跳崖轉移了孔弱的注意力。
“你不是要做什麼狼跳崖宮廷名菜嗎?紅景天給你,辣椒調料都給你,去做。”別再來煩我。
“啊……其實也不著急。”
“宮廷名菜!我想學!”現在變成孔弱星星眼了。
鹿芸溪那般看著你,鹿一樣清澈的雙眼會慢慢浸了水光,叫人視之心生憐惜;孔弱則是一雙圓圓的狗狗眼,越看越可愛越想蹂躪的那種。
這也是她喝醉了,東倒西歪沒什麼神智,清醒的時候眼角會漫上笑意,笑意下面會有柔色或者刀鋒。
“嗚……”
好可愛。
鹿芸溪立刻轉身準備做那狼跳崖。
這個時間南宮已經把蘇念雪安頓好了,又撿回來夜無幽丟在那裡的柴火,重新生了火。
“那些逃走的荒原狼沒關係吧?”他問夜無幽。
“沒關係沒關係,它們本來就在這一帶遊蕩,十方集的城牆雖然對我們來說破損的厲害,對於它們來說卻是不可逾越的界碑,至於那些這麼晚了還在黃沙上游蕩脫單的人,也只能怪他們自已時運不濟。”
鹿芸溪邊搗鼓著自已的狼跳崖,邊回答著南宮的問題。
“好啦!”等她拍了雙手,表示大功告成的時候,本是靠在孔弱身上的蘇念雪倒在了地上,而孔弱已經到了鹿芸溪跟前。
她鼻子首先聞了聞:“哎?”味道有些奇怪啊,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鹿芸溪道:“就是這個味道的,這道菜可不止用了你們的材料和狼肉,我還加了豆蔻少女的洗腳水,少女是最純淨無比的,洗腳水也尤其珍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我朋友討來了一點,全在這裡了。”
“你快嚐嚐,很好吃的。”她看著孔弱,期盼至極。
夜無幽不想阻止,並且拉住了南宮一起看戲,他覺得孔弱會嘗試的。
果然,還有醉意的孔弱盯著那罐子沉思半響,在鹿芸溪期待的目光中捏著鼻子吃了一口。
“嘔——”
她連昨天的烤魚都吐了出來。
“嗤——”夜公子嗤笑一聲,撣了撣自已的袖子,總要叫她吃些虧,才長些記性。
鹿芸溪人傻了:“哎?怎麼會?不應該是這麼個反應啊。”
“你不如自已嚐嚐。”夜公子好心提醒。
她糾結了一會,看著罐子裡黑乎乎的,鼻尖也聞到一點難聞的味道,鹿芸溪仰頭倒了一口在嘴中,襲上味蕾的那一瞬間——
“嘔——”
又倒一個。
孔弱吐無可吐,擦了擦嘴,勉強道:“雖然不好吃,但是——嘔——解酒的效果不錯。”
她有些清醒,只是腦子吐的發懵。
“解酒嗎?”蘇念雪喃喃,方才她摔在地上的時候,看孔弱竄了出去,她也就蹭倒了孔弱旁邊繼續挨著,此時孔弱說解酒,她便覺得有些頭疼,拿起鹿芸溪放在一邊的狼跳崖罐子就嚐了一口,大概是酒精麻痺了她的嗅覺,念雪是喝了一口之後,擦了擦嘴,才反胃吐了出來。
“嘔——”
“怎麼會這樣?”鹿芸溪臉上出現了夢想破碎的絕望:“明明跟我說是好吃到狼也要跳崖的名菜,她騙我……嗚嗚嗚。”
夜無幽嘲諷:“狼確實是要跳崖,只不過是難吃到跳崖,你那位朋友也沒完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