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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凝固了，白鴻飛看見女人的手上有喪屍的咬痕，那咬痕滲著綠色的粘液，手臂上幾條紅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女人抱著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散亂的長髮已不再那麼美麗。
“就這樣結束了！”女人輕聲說道。
“是啊，就要結束了”。
女人的傷口越來越化膿，白鴻飛的傷口卻在漸漸癒合，他沒有告訴女人自已有自愈異能。
他知道女人就要死了，此時此刻，整個文具店安安靜靜的，孤男寡女本該做點什麼，然而白鴻飛只想有個人說說話。
他就像被壓在五指山的猴子，一直受殘酷的現實壓迫著，無數獨處的寂寞，只是想有個人可以傾訴。
“我們都要死了，你沒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有，有太多千言萬語，我覺得我要死的時候應該寫一本書，將我的一生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只想夕陽下，和喜歡的人靜靜地看著太陽落下”。
“喜歡的人？”白鴻飛不知道她所說的喜歡的人，是他剛被殺的男友嗎？
男友死了，在死之前，為了活著，說可以將女人送給漢子，這算背叛嗎？這算喜歡的人嗎？白鴻飛沉默不語。
“原來這就是末日呀！呵呵”女人露出一絲苦笑。
“是啊，這就是末日了嗎？呵呵，我，我以前還盼望著末日快些到來，現在末日真的來了，來了，來了原來是這樣子的”。
“盼望著末日的到來？然後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躺平。”
白鴻飛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不是問句？還是隻是在平淡的陳述，是在埋怨自已？還是感嘆？
他知道自已這種想法很操蛋。
“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感覺自已很有存在感！”白鴻飛一臉苦澀，覺得自已這樣說有些可笑。
“存在感？”
“在飯店的時候你也聽到了，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人，而我們這樣的人，活著，很沒存在感”。
看著女人的傷口逐漸的惡化，白鴻飛忽然覺得自已心裡有些難受，他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難受，這女人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對她也並沒有感情，卻像被什麼觸動了一般，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
“你不會懂的，你不懂那種感覺，你們有人愛，生活富足無憂，而我這樣的人，什麼都沒有，哪怕想有個人說說話，都是一種奢求”，白鴻飛說著，抱住了自已的雙腿，將腦袋枕在了膝蓋上。
“我就快要死了，像現在一樣，身邊一個親人都沒，你說這算沒有存在感嗎？”女人轉頭問道，臉色極其的憔悴。
“沒有存在感，不是在某一刻，而是在所有的時間裡”，白鴻飛望向前方的文具盒，呆呆地說著，“每天下了班，你不知道自已該做些什麼，自已想的事情只有說給自已聽，有時候就想像這樣，坐著不動，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在乎，沒有人理解，沒有一個朋友，不管做什麼都做不到，整個人生就像一坨狗屎”。
“可你知道嗎？剛才我打那兩個壞人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好爽，好爽好爽，我感覺自已就像漫畫裡的英雄，我懲奸除惡，我懲惡揚善，我忽然覺得自已像個超人，我忽然覺得自已不再是一個小人物…”白鴻飛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激動，眼眶中閃爍著晶瑩的水珠。
女人的眼睛的逐漸泛起了綠光，她輕輕地說道，“想要變得更好，只有自已去改變，可不能只是期待著世界變化，這樣只會失去更多”。
白鴻飛沒有再說什麼，女人也沒有再說什麼，女人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綠色，她抓住白鴻飛的手臂，白鴻飛沒有任何反抗，任女人一口咬在自已的手臂上。
片刻之後，女人鬆開了口，抬起頭，眼睛一片血紅之光，整個人如同化作了雕塑一樣不動了。
白鴻飛垂下頭，抓牢著頭髮，緊閉著眼，將眼中泛起的水珠狠狠地憋了回去。
到頭來是一個快死的人在聽他的心裡話。
他也許會成為末日的英雄，可這些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犧牲之上，無數無辜的人會這樣死去，無數的家庭會這樣破滅。
這是他想要的末日嗎？
自私，自利，野蠻，貪婪，暴力，血腥，殺戮，這才是末日真正的樣子。
這些他都改變不了，他能改變的只有自已。
一陣風吹進文具店，門口邊掛著的風鈴在這陣風的吹動下發出悅耳的聲音。
周圍的環境又沉寂在一種死寂中，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自已一個人，就像無數個黑夜一個人待在幾平米的宿舍內，彷彿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
上一刻還有一個人在自已的身旁和自已聊天，和自已說話，這一刻一下寂靜了。
白鴻飛頓時感覺好失落。
這種感覺就像每年春節的時候，過年前紅紅火火，熱熱鬧鬧，到處都是喧囂一片，可春節過後，整個院子又是那麼的寂靜。
像是把人間的一切歡樂歸還給了自然，房屋靜靜地立在那裡，雞棚裡傳來鳴叫。
風不動，樹也不動，風吹來時只聽得到一陣窸窣的聲音，可整片天地好似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末日是什麼？末日就是沒有人？
那人又是什麼？
女人明明還在身旁，卻完全感受不到有人的存在，這個文具店還是隻有自已一個人。
所以人，並不是肉體上的軀殼，而是一個可以交流的靈魂。
女人胸圓，腿滑，身材又好，又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任其做點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
可白鴻飛一點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一個人活在自已的世界裡太久了，忽然有一個人和自已說說話便覺得很好，上一刻和自已說著話的人又沒了，彷彿世界又剩下了自已一個人。
他忽然有些迷茫，所以自已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曾經多麼渴望榮華富貴，到頭來只是虛妄一場。
現在卻覺得有一個人和自已說說話就挺好。
他忽然覺得自已有點可笑，要什麼末日？期待什麼末日？明明只要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就可以趕走那虛無的存在感。
白鴻飛轉頭望向女人。
他知道此刻的女人只是一具空殼。
他沒有告訴女人自已不會死，女人最後的一句話卻像是知道他不會死一樣。
“要是你沒死，說不定還可以交個朋友”。
白鴻飛輕輕吐出一句話，站起身來。
朋友？白鴻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