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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老媽”會為我的死難過嗎?
蠢貨,怎麼可能會在意嘛~
自已的家人早就死了嘛。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
他睜開眼睛,面前是古色古香又奇異夢幻的水之“宮殿”。
就好像自已好像來到了那故事裡的龍宮。
雲霧繚繞,沉縈於地,空氣都彷彿浸滿了溼意。
魚影遊於天際,捲走一縷縷清流。
幽海之影化為無比絢麗又變幻莫測的深幕,鎮守的龍影若隱若現、似吟非吟。
上下浮動的石柱似有生命,它們沉默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生命。
彷彿來到遊戲世界,那充滿古怪美感的、殘破而恢宏的建築撞進了他的眼裡。
他恍惚了一瞬。
模糊的視野中人影幢幢,有一刻不停的竊竊私語,有微微粗重的喘息呼吸,有壓抑剋制的欣悅輕呼。
他合上眼睛,順從身體的意志,沉入深眠。
——
他睜開眼睛,如出一轍的面容叫他恍惚,千萬如一次的景象叫他疲憊。
他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碧波古海,放下那不曾變化的過去、現在、未來。
——
他睜開眼睛,面前是嫻靜溫柔如白玉蘭的女子,和純淨澄澈如日初升旁的彩雲的男子。
她伸出如母親一般溫暖的手,訴說著自已的忠誠。
他抬起如獵犬般沉默執著的眼,訴說著自已的忠誠。
龍的影子將自已遮蔽,他再看不見自已的存在。
龍的利爪將自已撕碎,他再感受不到自已的存在。
龍的力量將自已糅雜,他再難分清自已的存在。
一層層的身影化為一層層墨蓮的花瓣,將自已牢牢包裹。
一聲聲的訴願化為一根根細韌的蓮絲,將自已死死纏繞。
一雙雙眼睛化為逼迫的尖刺將自已推著向前走。
湧動的潮水平復成鏡,映照自已的面容。
如出一轍的面容叫他恍惚,千萬如一次的呼喚叫他煎熬。
——
他睜開眼睛,輪轉的一切映入眼簾,跳脫的小丑張牙舞爪,自顧自憐、自娛自樂。
他掙扎著想改變卻無法抵抗命運的車輪。
他拼死反擊卻被生命、時間、命運的洪流吞沒。
三女神的紡錘已然落下,既定的道路早已鋪就,旅者的腳步再無法停止。
——
他睜開眼睛,各執一念的族人祈著共同的願,訴著共同的名。
龍尊大人。
龍尊大人。
龍尊大人……
龍尊。
——
“要不要來當雲騎軍?”
“不。”
“要不要來雲騎軍做事?”
“我是持明龍尊。”
“要不要幫雲騎軍做事?”
“好。”
——
“我想離開族裡。”
“這是持明事務,我無權干涉。”
“我想出任務。”
“這是雲騎職責,與你無關。”
“我想去看看外面。”
“……”
“最近有個簡單的探查任務,想去嗎?”
“想。”
“那就去吧,三天後,我會派人引領你。任務結束你有三天自由活動時間,然後就得回來。”
“謝謝。”
“你是得謝謝,以你的年紀,還不到時候。”
“嗯,我知道,謝謝將軍。”
“持明族那裡你自已處理好。”
“他們不是問題。”
“心裡有數就行。”
“謝謝,我先回去了。”
——
“小楓,你乖乖待在族裡,就像我平常那樣就好。”應玥扶著青年的肩膀,哄小孩兒似的叮囑。
“不要理念唸叨叨的龍師,不用管那些文書。無聊你看著寫,或者等我我自已處理。”
“避著點族人,有人和你搭話,不用和對方糾纏。還有……”
……
不知說了多久,應玥才肯停下。
“阿玥要走很久嗎?”青年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應玥。
一模一樣的面容,一模一樣的聲音。
要不是差異明顯的動作和神態,兩人根本就是在照鏡子。
“對,抱歉……”應玥有些愧疚,自已想出去卻留小楓一個人扮成自已平時的模樣當替身……
面前的這個除了神態有些懵懂稚嫩,其他都和自已一模一樣的青年,最初只是自已的“分身”。
那是應玥在修習持明術法時,偶然有的想法引出的奇妙的意外。
——
掐字念訣間,水流升騰,或者治癒身神。
周身力量皆心隨意動。
應玥必須得承認,神奇力量總是吸引他的好奇心。
還有最重要的,蠢蠢欲動的搞事心。
一開始接觸持明術法時,比較熟練,掌握程度較高後,他會背地裡躲著龍師還有侍女侍衛,揹著所有人,自已一個人偷偷唸叨著,什麼水遁·大瀑布之術,然後引動力量到處滋水。
再在其他人發現前銷燬痕跡。
而cos火影忍者cos上頭的應玥自然不會甘心只玩水遁,怎麼可能放過cos經典的、基礎的三身術!
這時,意外也就發生了。
在嘗試用持明術法的效果cos分身術時,被應玥捏造的水影意外“活”了過來。
本來只是個用湧動的水流模擬出人形而已,本質上應該就是個水團。
但當它艱難地抬起手時,這實在是把應玥給看愣了。
天知道自已明明沒有操縱,但水人卻有些扭曲地自顧自動起來的景象給應玥脆弱的小心靈帶來了怎樣巨大的傷害。
太特麼的掉SAN了。
尤其看見它被自已絆倒後明明摔成一攤水史萊姆,卻還能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蠕動著立起來的樣子。
應玥懷疑它不是人,不對,它本來也不是人,只是自已捏出來的水團子。
但現在,這個水人“活”了。
應玥並沒有操縱這團水,它就能自已活動,甚至發出和自已相似的有點扭曲的聲音,把自已變化成和自已類似的模樣。
然後向自已移動。
看著面前的東西用那古怪的、但仍能聽出是丹楓的聲線的嗓子發出“啊……啊……”的聲音,又頂著和丹楓的容貌逐漸一致、但還不完整、有些殘破的、扭曲的面容。
那樣可怖的怪物模樣,讓應玥的內心難以抑制地戰慄起來。
彷彿是被自已侵佔存在的丹楓來找自已索命一般。
這東西邊變化,邊靠近,它靠近的很緩慢。
但應玥只是大腦空白地、出神地看著它的靠近。
在一種難以描述的、莫名的情緒的驅使下,應玥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只是沉默地認命般的站在那裡,注視著這個“丹楓”的動作。
“丹楓”逐漸完善自已的身體,當它觸碰到應玥的時候,它已經和真正的丹楓一般無二了。
容貌、身形、嗓音、氣場、神態……
在失語的應玥看來,面前的它比自已更像真正的丹楓。
即使自已根本不知道所謂的“真正的丹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啊……啊……”
嘴裡發出無意義的音節,它的手觸碰上自已。
應玥以為自已在顫抖,但實際上沒有。
“啊……啊……阿yu……”
蒼青色的眼睛逐漸睜大。
“阿yu……阿y……阿玥……阿玥……”
應玥震驚地看著面前不斷重複“阿玥”這個詞的“丹楓”。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出“阿玥”。
應玥死死地看著“丹楓”,他無比肯定,他無比確定,它說的絕對是“阿玥。”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出“阿玥”。
自從穿越以來,自已無數次、對無數人重複過“應玥”、“阿玥”。
應玥知道接受“丹楓”的一切,自已的狀態會更好,但他做不到。
身邊的每個人,每件事……所有的一切……
每個人的存在、每件事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應玥,提醒他穿越了,提醒他成為了“丹楓”,一個持明族。
一個不是人的……
丹楓的身份、生活、命運……
所有的一切,都屬於自已,甚至可能打從一開始,丹楓的意識甚至都不存在。
雖然自欺欺人地想是和丹楓互換,但從蛋殼裡出來的那一刻,應玥就知道不可能。
這個自欺欺人,就像自已一直以來騙自已,自已仍是幸福的、擁有家人陪伴一樣。
何況就算真是互換那又如何?
那隻會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再次死掉的而已。
更何況不是。
應玥一直都覺得自已是侵佔了丹楓的存在,就像小說裡的奪舍一樣。
甚至不是奪死人的舍,而是一個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的舍。
丹楓也許真的被自已殺死了。
但應玥愧疚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慶幸、喜悅於自已的穿越。
一個全新的生命。
一個嶄新的人生、嶄新的未來。
甚至,由於持明龍尊的身份,他擁有相當程度的自由。
這對於應玥的誘惑太大了,大到他可以再次自欺欺人地糊弄自已。
告訴自已,自已是高貴的、強大的持明龍尊——飲月。
應玥。
他卑劣地、貪婪地想保留自已,既想擁有丹楓的好處,又不想成為他。
內心醜陋得幾乎讓自已無法面對鏡子裡的“丹楓”。
明明擁有著丹楓的一切,卻自我認知自我欺騙,自已還是應玥。
他不想忘記自已。
他強調了百年的“應玥”、“阿玥”,但他知道沒人真的能說出這個名字。
不要說口頭了,即使是落在紙上,在其他人眼裡也是“飲月”、“阿月”。
整個世界都在提醒自已,自已這可笑的、虛偽的、貪婪的、醜陋的堅持有多麼噁心。
自已殺了一個人。
殺了丹楓。
但這份自欺欺人的效期短的可笑。
突然一下的意外,使得應玥蜷縮羞愧內疚、自我厭棄的遮羞布被掀開了。
那不知廉恥的貪婪徹底暴露在他的眼裡。
被面前的“丹楓”。
直到看見這個“丹楓”,應玥才發現他有多麼期待這一刻,期待“丹楓”給自已的審判。
他是期待,面前的水團“丹楓”裡是被自已佔據了身體的、真正的持明龍尊飲月君,真正的丹楓的靈魂的。
假如這世界有靈魂這玩意兒吧。
結果,好像不是。
應玥沉默地看著“丹楓”靠近,近距離下他能看見那散發幽幽熒光的蒼青色眸子裡的懵懂、茫然。
應玥看著它貼近自已,像某種單純的、無知的小動物,比如小貓或是小狗,
它貼近自已,依偎自已,眼裡空茫地重複著“阿玥……阿玥……”
它可以說是親暱地挨蹭著自已。
應玥抬手放在“丹楓”的脊背上。
自已這混亂的腦袋裡在想著些什麼,他自已已經分不清了。
面前的東西是什麼,為什麼會活過來,為什麼會知道“阿玥”。
他都想不出來,也不想再去想了。
心中洶湧的、不知名的情緒在沖刷,應玥感覺頭昏腦漲的、什麼都想不清楚了。
丹“……楓。”無意識的半截話語從喉嚨裡擠出來,吸引了“丹楓”的注意力,它看著應玥。
看著那無機質的、非人的雙眼,哪怕從水面的映照中看過千萬次,應玥仍感覺到內心的戰慄。
“……楓。”應玥重複,他看著“丹楓”又重複一次:“楓。你以後就叫楓。”
應玥還是不想自稱丹楓,哪怕是飲月也好,但“丹楓”……
“楓……阿玥……楓……”和自已一樣擁有丹楓面容的“丹楓”順從地繼續呢喃,它依舊依偎著應玥。
應玥閉上眼睛,壓下不符合飲月的情緒,再次睜眼時,他平靜地摟過“丹楓”的頭顱,既是讓它進一步靠近,也是讓自已能“依偎”在它身上。
應玥不想去深究它誕生的原因、背後意味著什麼、代價是什麼、又或者別的什麼。
應玥自覺,自已是個自私虛偽的混蛋,所以不負責任也好、醜陋貪婪也好、殺害無辜也好、冷血無情也好。
反正自已現在和殺人犯也沒什麼區別了,那我就要活著。
不管如何,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我要活著。
飲月也好,丹楓也好,我要活著。
我要好好地活著。
所以繼續混蛋下去吧,他不在乎。
也沒人會在乎。
——
青年,或者說楓,小楓。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我會擔心你的。”小楓這樣說著,認真地看著應玥。
應玥看著他,忽的笑起來:“好,謝謝。”
他這樣許諾著:“以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