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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奇向上頭請了幾天假，打算回家休息休息，順帶彌補妹妹。
他一大早便來到備戰室，準備收拾收拾東西啟程回家，這時收到了上級的資訊，他原本以為是批假的通知，但看了一眼之後，他的表情僵住了。
“來我辦公室聊聊。”
……
地支區南部，防衛前線，指揮中心。
安奇穿過鏽跡滿滿的走廊，來到司令部門口，短暫的深呼吸之後，心有忐忑地推開會議室大門，隨即便見集團南方戰區總裁餘晉和人事專員林簌坐在一起，二人神情黯然，這給了他不太好的預感。
“來了，”領導抬起下巴向安奇打了個招呼，“坐。”
“啊好，那個，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餘總推了推自已的眼鏡，習慣性揚起頭回答道：“是這樣的，你看你來我們滅紂集團也有一段時間了，其實之前也和你說過，我們的要求是比較高的。
“但目前根據對你的觀察來看，可能大家的工作風格還是有比較大差異，你的能力呢，大家其實都是認可的，只是有時候團隊契合度也很重要，所以……
“我想讓你離開我們團隊。”
“欸？”
安奇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他一時間想不到任何來由能說明此時的狀況。
是自已做錯什麼事，違反了公司制度嗎？是自已的任務沒完成好嗎？
還是說……
是因為昨天？
“是、是因為昨天那件事嗎？如果是的話，其實我可以解釋的，你也知道當時情況很混亂很危險，朱邵作為領隊本來就應該保護好大家，結果最後差點出了人命，我當時也是著急……”
餘總有些不耐煩地招招手，“我知道，但朱邵可能有他自已的想法，每個人的處理方式不太一樣……”
“可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人命當兒戲啊！當時的任務地點是第四虛界邊緣，本身大家都壓力就很大，結果他不僅不按照要求讓大家攜帶防護裝置，還誤判了目標的危險程度，最後才會導致人員受傷，這一連串的失誤難道是合理的嗎？”
“咳。”餘總瞟了旁邊的林簌一眼，“事急從權，那個委託畢竟是緊急需求，誰都有考慮不周的時候嘛。”
“考慮不周，所以我提醒他讓他道歉啊！”安奇抬起一隻手，越發困惑地說，“這有什麼問題嗎？”
餘總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接著道：“……我覺得沒必要，這種事情的話，對團隊會產生損耗，沒那個必要。”
“……呵。”
牛頭不對馬嘴。
安奇壓制著自已的火氣，手上不自覺使勁，指甲刺進肉裡，竟激起一瞬電光。
臨近的林簌似乎捕捉到這一細節，下意識地身體後仰，一旁的餘總則毫無察覺，繼續說道：“所以你看，是你自已提離職，還是怎麼樣……”
安奇深吸一口氣，放棄了繼續和眼前這個油膩的地中海男人扯嘴皮子。
“可以，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管理局的規定辦事吧，我也不多說什麼廢話了。”
餘總點點頭，旁邊的林簌抿抿嘴，艱難遞出手中的合同說：“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一個適合你的團隊吧……這裡簽字。”
安奇控制著自已的情緒，確認了一遍賠償金額以及到賬時間，隨後便捏著筆在檔案上籤了字。
“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其它交接內容可以線上填寫。”林簌低頭收起合同後提醒道。
“哦。”安奇隨口應了一句，站起身徑直走出會議室，離開這個讓人頗感壓抑的地方。
待安奇走後，餘總臉上才重新掛起笑容，雙頰的肥肉一抖一抖地對林簌說：“嘿嘿，小簌辛苦你了。誒，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怎麼樣？”
林簌皺了皺眉，淡淡回道：“不了，今晚有事。”
“哦哦，那行，什麼時候有空記得告訴我哈，我好好謝謝你~”
“……那我先回去忙了。”
“嗯好。”
走出會議室，林簌長嘆了一口氣。
想當初，還是自已把安奇從別的集團挖過來的，沒想到僅僅過了半年，他就被排擠走了。
現在的工作可不好找啊……林簌不禁為安奇感到擔憂。
……
回到備戰室，安奇無言地開始收拾自已的裝備。
期間，平日裡與其共事的所謂戰友，就這樣一個又一個與他擦肩而過，沒有人停下來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默契，彷彿從一開始就知道今天要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在這個集團裡每一個人真正的面目——冷漠而麻木。那一刻，他發自內心覺得這世界真他X可悲。
“那個，安奇哥……”
這時，楊夕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弱弱地問，“你這是……？”
安奇只笑笑，沒有解釋，他拍拍楊夕打滿繃帶的手臂，說：“下次放假有空出來吃飯，加油。”
“啊……好。”
楊夕呆呆看著安奇抱著東西走出備戰室，尚不能完全理解發生了什麼。
這時剛剛訓練回來的朱邵看見楊夕在發呆，便吼了她一句：“喂！楊夕，發什麼愣呢？！昨天的報告寫完沒有？！”
楊夕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回道：“好了好了，邵哥我現在就發你看！”
……
走出公司大門，安奇轉身對著大廈比了箇中指，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附文：傻X公司。
結果剛發出去沒幾秒，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安奇沒多想點了接通，然後就聽一陣爆笑聲從手機中傳出，讓安奇整張臉皺成了抹布。
“菲莉絲？”安奇一臉無語問道。
“哈哈哈哈哈……安奇，你、你不會又失業了吧？”
“你說誰又失業呢！”安奇惱羞成怒，罵了回去，“這叫靈活調整就業目標，給市場輸送我這個優秀人才，你懂不懂？”
“噗呲……”
“你再笑，再笑我掛了！”
“誒別呀，我這個前女友好心打電話過來慰問你，你就沒什麼話想對我說的？”
“我現在煩著呢！哪裡有心思搭理你！”
“哼，讓你當初不肯跟我一起回老家，現在好了，朝不保夕的，後悔死你！”
“別翻舊賬嗷我跟你講，沒什麼好後悔的，為了羽寧這些都不算什麼。”
“羽寧羽寧，天天就是羽寧，死妹控真噁心！”
安奇撇了撇嘴，竟無法反駁，轉移話題道：“誒你到底有事沒事啊，沒事我真掛了，回去吃飯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就是來跟你講，過段時間可能會去新杭都一趟，你拿到補償金以後記得請我吃頓飯，我說不定能給你內推幾個好公司哦~對了這是我新手機號碼，記得儲存。”
“行行行，到時候再說吧，先這樣，嗯，拜拜。”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安奇感到有些胃疼。
失業之後還被前女友嘲諷，這滋味可不太好受。
再想到這個時間點，菲莉絲應該考上公務員了，他心裡就有說不盡的惆悵……
“太失敗了。”
他長嘆一口氣，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去。
經過一處廣場時，安奇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廣場中央的雕像。
那是第四虛界遠征軍的雕像，領頭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她手持黑劍指向前方，雙瞳灼熱，意氣風發，帶領身後的戰士們向絕境發起挑戰。
他們正是人們口中的英雄，所有超界者嚮往的目標。
可反觀現在的安奇，空有一個所謂英雄的名號，本質還是底層草芥。
面對不公，除了接受微薄的施捨，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長嘆一口氣。
“真傻逼啊……”安奇搖著頭，自嘲道，“算了，最起碼有時間陪羽寧了。”
帶著這種安慰性的想法，安奇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去。
……
“哈？？？”
聽完安奇的講述，妹妹羽寧發出了極其不理解的抗議，正在切菜的雙手停在半空中，兩眼睜得溜圓。
她放下菜刀，洗洗手並擦乾，來到安奇身邊，坐下道：“不是，這叫什麼事啊？哥哥你明明是幫了他們才對吧？”
安奇聳聳肩，“事實證明，三觀像咱們一樣正常的人，在新杭都已經不多了。”
“可是這也太扯淡了！”羽寧抬起雪白的小腳丫踢在茶几上，“擺明了就欺負人唄！”
“沒事的。”安奇抬手摸摸妹妹的頭，“反正就當休息一段時間，順便也很久沒陪陪你了，找工作的事情以後再說，憑你哥的能力害怕找不到更好的？”
“嗯……”羽寧噘著嘴，像是依舊無法釋懷，“話是這麼說……”
“對了，我回來路上給你買了最喜歡的巧克力。”說著，安奇從沙發上的揹包拿出一個巧克力禮盒，“來，給你。”
“哇，是我最喜歡吃的那一家！謝謝哥！”
“不客氣，話說你上次不是說想去遊樂園玩嗎？明天我就帶你去，怎麼樣？”
“欸……可是最近沒有活動，門票都是原價吧？”
“沒事，這不有補償金嘛！就當那傻帽公司賠的！”
“行咯，你定。”
羽寧嘆了口氣，又回去做飯了。
這時，電話響起，安奇拿起一看，是自已損友。
“喂老何？”
“喂阿奇，什麼情況，今天剛回隊裡就聽說你走了？搞什麼么蛾子哦？”
“嗐……”
安奇無奈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哈？朱邵那王八蛋吃了豹子膽敢這麼搞你！？我非弄死他去！”
“誒別，你老老實實幹著，別惹事，那群人不值當。”
“那你這也太憋屈了吧？”
“那有啥，我都習慣了，做這行這麼多年，什麼事沒遇到過。”
“算我服你，改天出來喝酒唄。”
“行，你請我。”
“靠，行行行，這次隨便你宰了。那我先去訓練了。”
“嗯，拜。”
結束通話電話，安奇發了一會兒呆，本來想打一會兒遊戲，但又提不起興致，思來想去，還是點開了招聘軟體……
興許是大環境不好，上面全是針對高階虛界種的委託，需求“T4以上高階超界者”並且全都高亮提示\"彈性工作\"。
“彈性工作彈性工作，彈你X個頭！晦氣！”
安奇抱怨了一句，最後還是關上了手機，朝廚房喊：“羽寧，還缺什麼嗎，我幫個忙。”
而此時廚房內……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雙眼無神的羽寧正一邊攪拌著血紅的番茄湯，一邊不斷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
門外，安奇見妹妹沒有回話，把上身探進廚房，又問了一聲，“羽寧？”
妹妹激靈一下回過神來，微笑著對哥哥說：“啊，不用了，最後一個菜，你擺下碗筷吧。”
“哦。”
妹妹剛剛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安奇心裡犯嘀咕。
但青春期的孩子有點自已的心思倒也正常。
很快，熱氣騰騰的菜餚便被端上了桌，兄妹倆相對而坐，共同享受著難得的家人時光。
“很久沒回家吃飯了，果然還是妹妹做的菜香，公司的伙食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如潲水。”
羽寧被逗笑了，“那你記得把菜都吃完。”
“簡單簡單！”
羽寧看著哥哥狼吞虎嚥的樣子，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就這樣看著，看著……
湛藍的雙瞳漸漸深邃……
……
晚上，安奇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這夢很熟悉，好像之前就做過。
幽暗的迷霧，聽不清的回聲，似是有人在低語，似是有人在哀嚎，又似是有人在哂笑。
但這一次，他終於聽清了一句話——
“你……逃不了……”
安奇猛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已出了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感覺很不舒服。
於是他起身走出房間，打算去衝個澡，可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妹妹羽寧站在窗前，看著月亮發呆。
“羽寧？”
“哥哥？”
聽見身後的動靜，妹妹緩緩轉過身來，可這卻讓安奇心頭一緊，眼前的景象讓他說不出話來。
因為隨著羽寧的轉身，一雙纏繞鎖鏈的黑色雙翼倏然揚起，沐浴在冷冽的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