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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
章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嗓子裡面好像冒了火，胸口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不斷有樹枝抽打在臉上，路邊的荊棘又劃破了雙腿。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顧不上，他麻木的邁動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拼命向著山上跑去，腦海中不停迴盪著父親之前的話：“一直往山裡跑。”
章青雙手用力向上託了託，將後背的娃娃儘可能的護在身後，不讓那些伸出的枝條傷害到他。
抬頭向前方望去，他的二哥章石就在那裡，身上早已經滿是血痕，卻仍不停的用刀砍掉兩邊灌木，用手中的刀和身上的血，為後面的人開闢出了一條前進的道路。
直到發現一處地勢稍緩的草地，眾人實在沒了力氣，紛紛癱倒在了此處。
章青先將後背上的娃娃小心得放在地上，自己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一邊喘氣，一邊檢視周圍人的情況，幾個孕婦看著還好，其他的孩子也都還在，沒有人掉隊，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
二哥章石雖然一直走在隊伍最前面，可此刻並沒有坐下休息，而是先謹慎的在周圍檢視了一圈，又走到隊伍最後面，朝著山下面看去，茂密的樹林擋住了他的視線，只能隱約看到山下村子的方向，已經升起了一道道的黑煙。
“咱們還走嗎？”章青努力站起身，走到章石旁邊，開口問道。
“不走了，胡狗應該追不上來，周圍一點路都沒有，再走可能也會遇到危險，就讓大家在這裡休息，吃點東西吧。”章石的眼睛一直盯著山下，頭也不回的說道。
章青帶著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先將孕婦和幼兒安頓好，又從包裹中拿出些吃食，連著水壺一起遞給了她們，等這些孕婦和幼兒先吃喝完，章石、章青等人才隨便吃了幾口東西。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眾人都沒怎麼說話，每個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山下的道路，希望能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可月光下的山林中，只有晚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
章青獨自坐在角落，悄悄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個牌位，輕輕擦去上面的塵土，嘴裡輕輕說著：“娘，你一定要保佑爹，讓他平安回來，我可不想當個沒爹沒孃的孩子。”
藉著微弱的月光，隱約可以看見牌位的一排刻字，上面寫著“愛妻藍明月之靈位”。
臨上山前，父親將牌位放進包裹，然後又將包裹小心的掛在他身上，偷偷跟他交代到：“萬一我死了，你記得把我的名字刻在你娘後面，她從小嬌生慣養的，一個人在那邊，我怕她照顧不好自己。”
章青想到此處，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紅，連忙狠狠的咬起嘴唇，直到咬出了鮮血，才勉強將眼淚憋了回去，爹說過，章家村的男人，從來不出只會流淚的懦夫。
他們村子就叫章家村，位於在燕北平原，緊靠燕山東部，是附近數一數二的大村落，章青的叔公章北和父親章飛，都曾經是大燕敢死營的悍將，後來回村之後，他們便將章家村打造成了村堡，成了這亂世中，燕北地區不多的一方淨土。
章家村的男人們，曾經無數次打退了胡狗和他國私兵，雖然也死傷過一些人，卻仍然保住了村子和大部分村民。
可是這次，面對大隊胡狗突然出現，也只能讓章青他們帶著村裡的孕婦和小娃娃們先行進山，十五歲的章石，已經是這支隊伍中年紀最大的男人了。
夜色越來越暗，在驚嚇中跑了一天的眾人，漸漸得都睡著了。
章青的雙眼也逐漸迷離，恍恍惚惚中，好像又回到了今天早上，那個平靜祥和的山村，當時……
清澈的晨光中，章家村內十六歲以下的少年像往常一樣，跟著章飛在穀場操練，雖然都只是竹木武器，可許多人身上、手臂都見了血，不過眾人早已經見慣了，無人喊累，更無人喊疼。
長槍陣只有三式，前刺、收槍、斜攔，刀盾陣更是隻有兩式，盾撞、刀刺。
雖然招式簡單，且只是一群村中少年在操練，一招一式卻隱約有鐵血軍隊之風。
“敢拿起武器站在你們對面的，就是你們的敵人，下手不可容情，都記住了嗎。”章飛看著眼前後輩們，臉上露出滿意神色，可說話的語氣卻依然嚴厲。
“記住了！”
“好好練，今天晚上，有山豬肉吃。”
“是…好哇！”
突然，村口處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個焦急的聲音傳來：“北叔、飛哥，快出來，快出來…”
“哈，是我爹，我爹回來了。”一個高壯少年從隊伍中跳出，朝著聲音的方向奔去。
只見一名男子剛剛跑進村口，頭束早已亂掉，面目赤紅，渾身汗氣騰騰，正朝著章飛等人飛奔而來。
“爹、爹！”高壯少年開心的迎了上去，卻被男子一把推開，然後快步走到了章飛跟前，雙腿急抖，眼看就站立不穩。
章飛手疾眼快，雙手一把將他抄住。
這時，章北和村裡其他人也已經聞聲趕了過來，眾人走到男子身前，章北沉聲問道：“林風，怎麼回事？”
“有胡狗，大概是一支千人隊，正朝著咱們村的方向過來了。”林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說道。
“你們是在哪發現的，你跑了多久，其他人在哪裡？”章北又問。
“在山東北斷口那處，今早我們正在那裡打獵，隱約聽到山外有大隊騎兵的馬蹄聲，我們在山上檢視，是党項人，正沿著山腳溪水直往咱們村而來，六子他們射殺了兩個前隊哨騎，我馬上就沿著小路跑回來報信，也就兩炷香的時間。”
“來不及了，大隊騎兵，六子他們幾個人堅持不了多久，我們老幼這麼多人，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抓到，到時誰也逃不掉。”章北深深嘆了口氣
“北叔，別想了，你趕快帶著人進山吧，飛哥我們給大夥斷後。”林風焦急的說道。
“飛子，馬上讓老二、老三他們，帶著娃娃們和孕婦進山，記住，要往深山裡去，其他人都留下。”章北沉目環顧四周。
章飛聽聞面色大變，聲音也變得嘶啞：“北叔，需要這樣安排嗎？我們幾個留下就行了。”
“費什麼話，你又不是沒打過仗，這次跟以往不同，胡狗的千人隊，你看不明白？”章北橫著眼睛說道。
章飛稍稍沉默，卻不敢再多猶豫，只能毅然轉身喊道；“男人們跟我來，先送娃娃們和孕婦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