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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淮澈的敘述中我們漸漸明白了，晏家當年明面上藉著淮澈的硬闖將他亂棍打出，一切顯得合情合理又不曾落人話柄，背地裡卻將至陰之物抹在棍棒上，使其透過傷口滲透到淮澈的肌理
“這種法子一早便有了，歷來被視作旁門左道，為人所不恥，這晏家倒也有些本事，將這法子用的爐火純青，怪不得那山上的鬼氣都朝著他的墳去了”阿兄在我回來後，瞧著我無恙倒是關注起了他和遲璟驍未下完的那盤棋，直到淮澈的自述結束後才冷不丁的插上了這麼一句
“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不對勁了啊白霽，那你倒是說說，他又為什麼會看不到他那苦命鴛鴦”
“看不到？什麼看不到？餘郎也在這裡嗎？他沒去投胎嗎？”
遲璟驍攬過我的肩膀，另手指向宴初餘的方向“你那苦命鴛鴦就在你後頭呢，以後可要認清楚了”他攬著我肩膀的手臂緊了緊，我也一個踉蹌不得已倒在他懷裡“這個，我的”
我微微皺眉白了一眼遲璟驍，他才若無其事的收了手
“怎麼可能，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淮澈失魂落魄的回眸看去，低聲呢喃著“明明什麼都沒有”
而那宴初餘，心知自已急切也是無可奈何，隔空對著我們抱拳“後生，我知道你是能幫淮澈看見我的，先前種種到底還是我連累了你，讓你平白卷進這件事，但我求你，若得相助，在下來世定當當牛做馬……”
“停停停！”宴初餘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遲璟驍打斷“我說白霽，你弟弟現在好歹也是個有氣兒的活人，你既然知道這些東西，還不趕緊說出來，難不成讓這麼兩個鬼一直纏著你弟弟啊”
阿兄放下手中棋子站起身“很簡單，陣法，那戲子身上大抵是又被下了陣法，再結合上已經深入他肌骨之中的陰毒物，整座山上的鬼氣與怨氣化為他的滋養被源源不斷輸到他體內，相應的，他的五感之力會漸漸削弱，首先失去感知的，便是至親至愛之人，這也應當與當日下陣法之人的詛咒有些關聯”
“你是說，我哥他不只是讓淮澈殞命，還是他一手造成了我與淮澈數百年不得相見的局面？”
阿兄很是不屑的看向宴初餘“你這麼說，是覺得你大哥的做法有失偏頗還是你真的恨上了他？”
“生前因為他我與淮澈不得相守，死後也因為他數百年不得相見，我難道不應該恨他嗎！”
阿兄面色平靜的一點點向宴初餘走去
“你們晏家，父母早亡，是你大哥二哥將你從小撫養長大，是也不是？”
“是，我感激他們一輩子，可是……”
“你是家裡唯一的讀書人，你大哥為你求來最負盛名的大儒的拜帖，送你去整個幽州數一數二的學府，是也不是？”
宴初餘低下頭顫音說是
“你的兄長們將你一力撫養長大，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讓你的人生裡除了科考便是風花雪月，是他們錯了，錯在將你養的如此自私自利，在那個年代，你可曾想過，如果你和這淮澈的事情為旁人所知你會是怎樣的下場？你恨了這麼多年的晏家又會是何下場”
看著一旁的淮澈阿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而你，明知身份天差地別，橫亙在你與他之間的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你總說你與他是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可你也要明白，你不是那暗合雙鬟的千金，不能為他生兒育女，更沒有個能讓你徹底翻身的高官父親”
“好了白霽，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了他們的難事，破了那陣法送他們去投胎”
阿兄說的沒錯，在那個年代，家族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宴初餘會因為晏家的財力為人高看一眼，晏家會因為宴初餘年紀輕輕考取功名而更上一層樓，與之相應的，若是宴初餘與淮澈的事情事發，不只是宴初餘的功名被革，晏家也會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晏家的產業也有可能因此日漸衰落直至土崩瓦解
宴初餘是從自已，從淮澈的視角去看待這件事，在他眼中，他那兄長自然就成了十惡不赦之人，可是從旁觀角度出發，他那兄長所作所為，正是一個大家族當家人應當做的事情
此時此刻我們三個的看法達成了一致，眼神交匯之間便都已瞭然
“我出去走一趟，看看他那破墳裡邊還有什麼東西”
說完阿兄便離開了虛空
“後生……”
“你……”
許是因為阿兄的疾言厲色，許是他們也心生慚愧不敢面對，阿兄剛一走他們便迫不及待的向我開了口。想來也是，因為淮澈的錯認和那親暱之舉，連帶著宴初餘對我的影響，遲璟驍與阿兄自始至終都沒給過他們什麼好臉色，宴初餘見淮澈開了口自覺地閉上了嘴
“你……你是個好人，是我對不住你將你錯認成了他，不然也不會累的你去南山上走一遭，那地方，自從五十年前……便沒人肯上來了，山上不乾淨的東西太多，你最好是取桃枝在身上打一打，不然……”
“不然什麼？”
南山這些年幾乎無人踏足，他既然這麼說，我腦海中想到的便是南山根那個孩子
“除了我，你還在何人面前現身過？”
淮澈的垂下眼眸攥緊衣襬“不是我，我不是有心的”
那日午後，那孩童獨自一人上了南山，路上的森森白骨竟是未將他嚇退，可山上到處都是積年的落葉，已經分辨不出哪處是山路哪處是虛浮在空中靠腐木支撐的落葉層了
“那孩子眼看就要墜下山崖了，我連忙用水袖把他救起來安置在了山腳下，沒想到……那些殘存的鬼氣會傷害到他，以致他驚嚇過度神志不清”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臉上的紋路不同於其他魂靈，如此看來這淮澈實在是沒有過半分害人的心，他們的一切，是陰差陽錯也是造化弄人，用現在的話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徹頭徹尾的戀愛腦，除此之外無可指摘
“那麼你呢，又有什麼話想告訴我”
宴初餘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
“他日祭祖之時，希望你能幫我對晏家列祖列宗說一聲對不住，初餘有負兄長期盼，怨懟多年更是不配做晏家子孫”
看來兄長的話他是聽在心裡了“好，我答應你”
不多時，兄長帶著一個木頭娃娃回到了虛空之中
他將那木娃娃放在了石桌上，按照宴初餘所說，他們二人已經逝世三百年，可這木娃娃竟然無一絲破損，就連蒙在臉上的布條都未斷
“這東西放在了他的棺槨下一個漆盒中，仔細看，那木人的眼耳口鼻都被什麼東西封住了，這應當就是關竅所在”
哪怕百餘年過去，那木娃娃身上的腥羶之氣都未曾減少“怎麼會有這麼重的腥味兒”
遲璟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原來如此”
上一世的我便是魂靈不穩，易惹邪祟，為此遲璟驍不知尋了多少秘方為我固魂，這種事情他能清楚也不足為奇
“應當是硃砂混了黑狗血，摻上些稻草碎末塗抹在了木人的七竅上，至於綁在眼上的布條……應當就是你的貼身衣物”遲璟驍笑著看向宴初餘
“你大哥還是善良了，這陣法做下來，他若是肯乖乖投胎不在留戀塵世便是個廢棄陣法，可偏偏你們二人滿腦子的情愛，如此才造就了這數百年不得相見的局面，他還是心軟啊”
宴初餘的神色變換好不復雜，半晌才憋出一句“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