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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的夏天從不像書中描寫的那樣,一味地炎熱。因為地理位置和地勢的原因,這裡的早晚甚至堪比初春的寒涼,這天早上我實在是不願在家裡待了,跟著父母去了苞米地
今天勞作的這片地位置在河邊,穿過前面的楊樹林後就是灤水之畔,夏日裡的蘆葦叢鬱鬱蔥蔥,地上的夕顏開的正盛,處處都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父母在地裡勞作,我在一旁早已乾枯的河溝裡自娛自樂
這條河溝如今已經失去了和灤水的連線,在這十幾年裡逐漸成為了周圍農戶傾倒農作物枝葉的地方,可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今日在這兒我總覺得空氣中的味道有些不同尋常,尤其是,廢棄閘口位置的蘆葦生長的是那麼茂盛繁密,可那裡傾倒的垃圾明明是最少的
我利索的爬上去,走到那附近的岸邊,蹲下身細細觀察著
“羲羲,跟這兒看啥呢”
四娘抱著一堆西紅柿秧子從自家地裡出來
“四娘,我想要那個”
我手指向了那株最粗壯的蘆葦,四娘將手裡的秧子扔了以後有些好笑的下去給我拔
“你們男孩子啊,都是這個德行,跟你小哥小時候一模一樣”
四娘把蘆葦給了我就又回地裡幹活兒去了,這根蘆葦我也一直帶在身邊,直到晚上睡覺時把它安放在了床頭
一陣陰風吹過,我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果然如我所料,它來了。又是那種不能控制身體的感覺,一個黑影一點點走到我的床邊,蹲下身去不知是在打量著蘆葦還是在打量著我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流逝過去,等我能恢復行動時那黑影已經消失不見,唯有還在晃悠著的房門昭示著這一晚的不同尋常
我開啟燈準備去喝口水,原以為今晚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是餘光瞥到那根蘆葦,卻發現它已經乾枯,並不是那種長成後的乾枯,更像是被某種力量汲取了所有的生機與養分
我用戴著虛空的那隻手揉了揉眼,藉著虛空的神力看到了那黑影留下的痕跡,地上的腳印並不合理,回憶著今晚那黑影在床邊的模樣,怎麼瞧著都是個成年人的身量,可地上留下的腳印卻只有短短几寸
難道????
我一路追尋著那腳印來到白日裡的廢棄閘門處,果然,一個身著嫁衣的女鬼坐在閘門上望著月光,哼唱著我前世常聽到的民間小調
明月彎彎掛天空,誰家的小姐靜梳妝,天明喇叭一道響,
“你是誰家的小姐,說出來,也許我還認識”
那女子聲音空靈,聽著不像是蒙受了冤屈的鬼魂,倒像是哪家不諳世事的姑娘
“你怎麼會認識我呢,你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女子轉過身來,她的並沒有蓋著蓋頭,華麗的髮髻和上面的釵環昭示著她前世身份的不同尋常,嫁衣上精美的刺繡原是隻有皇室可用的,如此便可推斷出她確實是和我同一個時代的人,當年封建王朝覆滅,家底豐厚的在婚嫁之時都會比著皇室的例來置辦東西,整個幽州城有這份財力的也找不出多少
女子回頭看向我時有些愣住,原因無他,此刻我是魂魄出竅,身上衣著正是前世最時興的樣式
“你……”
我淡淡勾起唇角,飛身坐在了她身側
“你猜的不錯,我也是,不過並不是鬼,我身上到底是沾了些運氣的,用著前世的魂帶著前世的記憶做著今生的事,所以你到底是哪家小姐,說不準我們真的認識”
“如今這片地方可不是我的家,我家在二仙居”
我輕笑出聲“好巧,你知道留仙酒館嗎”
那女子有些不解“你是?”
“那是我家的祖業,你我還活著的時候,當家掌櫃是我的叔叔”
那女子一雙清澈的眼重新看向皎潔的月,開始給我講述她的前塵
原來她是隆平副縣長家的小女兒,父親去隆平上任後她留在家裡照顧著爺爺和家裡的皮貨鋪子,隨著年齡漸漸長大,爺爺做主給她安排了婚事,父親是個愚孝的人,雖然覺得已經是新社會了,她的婚姻大事也應當由自已做主,可是爺爺是個老頑固,骨子裡還信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個章法
“媒婆子登門的時候,我正擼著袖子核算賬本,她見著我這副樣子就對我爺爺說,大小姐這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實在是不成體統,爺爺沒接她的話茬,只催著她到後院細說,請了幽州城裡最有名的媒婆子,我都不知道爺爺是為了催我還是疼我,或許這就是他認知裡的疼我最好的方式吧”
“你沒反抗過嗎,我經常聽叔叔說,你爺爺很疼你的,也許你說了,他就能改變主意呢”
那女子的眼中生出些許落寞,撩開了裙襬露出那雙三寸金蓮
“爺爺雖然疼我,可是這種疼愛是有限的,他可以默許爹爹給我請來新學老師教我那些新興的知識,但不會允許我不裹腳,他可以把整個皮貨鋪子交給我讓我全權做主,但他不會放任我去實行爹爹和老師口中的戀愛自由”
“你爺爺給你找的是什麼人”
“是灤水對岸,灤安的縣長公子,爺爺說他父親與我父親同樣在新政府裡做事,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媒婆子告訴他,那小子是個年少老成的,為人穩重必不會讓我受委屈”
月光灑下來,正正好好的照在她身上,配著她此刻的神情,恍惚間我竟然覺得她是隨時都會乘風而去的仙子
“你既然出現在這裡,又是這身裝扮,大婚當日出了意外吧”
百年前這個河溝還沒有乾枯,這裡後方幾十米處是那時的碼頭,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那縣長公子也早早備了喜船候在岸邊,十里紅妝一一被抬上船後,新年再次叩拜了親長就進了轎子被抬上船,他的新郎站在一側,船隊得了令向對岸行進,樂隊吹吹打打,那天的婚禮說是整個幽州城頭一份兒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