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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術持續了很長時間，馬家父母焦急的等在門外。
馬媽媽雙手合十不停地拜著天地，祈求神明保佑女兒手術成功。
終於，在煎熬的等待中，手術結束了。
外開之後，現在馬海燕的臉部正在腫脹，也看不出什麼變化。
醫生緊隨其後出來，父母兩人趕緊上前詢問，醫生只是示意讓他們去辦公室說話。
於是，待馬海燕安頓妥當後，他們趕緊去了辦公室。
“醫生，現在她這個手術算是成功了嗎？”
馬爸爸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問著。
“您先別急，聽我跟你們說，馬海燕是出生開始就帶有唇顎裂，其實正常來講應該當時就馬上去醫院就診治療，那樣無論是手術質量還是恢復都會更好，但因為你們錯過了最佳的黃金治療期，她現在年齡偏大，骨頭的發育基本上也都定型了，手術之後能修復百分之八九十左右，但是想百分百看不出缺陷恐怕不太容易了。”
“啊？怎麼會？早知道，早知道小時候帶她去立刻手術就好了，你看看。”
馬媽媽聽醫生這麼說，心裡瞬間很難受，如果當初不是他們不捨得花錢，早就給這孩子把臉治好了，現在就算能修復，那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效果了，總是會覺得很遺憾啊。
馬爸爸也覺得挺愧疚，但當年一次拿好幾萬治病對他們確實比較困難。
“但是，現在還不能確定手術能否成功。”
醫生這話令父母兩人心裡一揪：“醫生，您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手術出問題了？”
“不不不，手術是順利的做完了，但是，因為您女兒的畸形程度，她的鼻樑幾乎一點都沒有，修復之後就會沒辦法支撐她鼻子部位，所以我們在她的鼻子裡放入了矽膠材料代替，不過，這東西也不是人人適合，需要等幾天看看會不會出現排異反應，如果沒事的話，那就算成功了，但是一旦有反應了，那我們只能馬上取出，之後再看情況而定。”
【太麻煩了！】這是他們當下真實的想法，
可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只能堅持，他們相信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跟馬海燕同住一間病房的還有另外兩個女生，一個是被大面積燙傷後來做修復手術，一個跟她情況相似，也是治療唇顎裂患者。
因為三人年齡相仿，她們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她從另外那位唇顎裂女孩兒嘴裡得知，人家的手術已經做完了，現在正在恢復期，她的矽膠沒有排異，她這下徹底放下心來，於是安心等著恢復差不多了就能回家了。
馬海燕羨慕的看著她，心裡也暗暗祈禱自已也會一切順利。
但是，她似乎從出生就不受老天的偏愛，越想要什麼越得不到，僅僅第三天她就開始發燒了。
後來，醫生的檢查確認，她出現了排異反應，又不得不再次進行手術將其取出。
這種經歷已經不僅僅是肉體的折磨，更多的，也是對他們一家三口的精神折磨。
馬海燕不甘心，她還是與醫生溝通想再換好一些的材質試試看。
於是，醫生又為她分別進行了兩次手術，但結果全部出現了排異，她的體質就是這樣，這種結果幾乎已經宣判她的面部缺陷無法改變了。
最後一次失敗後，第二天她精神還算不錯，醫生叫她去了辦公室談話。
“馬海燕，雖然我知道直接告訴你會讓你心裡難過，但是我是醫生，我還是要如實的告知你的身體情況，只有讓你清楚的搞明白，你才能接受最後的結果。”
這段時間的痛苦，馬海燕几乎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她勉強打起精神看著醫生，等著他繼續說。
“嗯…因為你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你的骨頭髮育也成型了，而且你的面部底子確實不好，骨頭的問題我也跟你說過了，再加上你從小到大也進行過無數次的針灸、按摩，特別是你說你曾經在你們家鄉做過好多次修復手術，現在又進行了好幾次大手術，你的臉如果繼續動刀，可能就徹底垮了，現在也面臨著無法修復的問題，即使能有辦法，你也只能恢復一半，我建議你不如回去之後去做一下牙齒的矯正，多少能改善一些畸形的扭曲程度，你自已考慮一下吧。”
馬海燕此刻就像墜入了冰窖裡，渾身發冷，她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以為只要來手術了，一切都能改變，但這種結果是她無法接受的。就連這麼有名的大醫院裡的老醫生都說沒辦法了，這難道真就是她的命了嗎？
她好想哭，她覺得這已經不是委屈可以形容得了了，她就是恨，滿滿的恨意。
她的父母也是一臉陰霾，現在錢花了罪受了，結果還不如人願，但他們能怪誰呢？
三人沉默著回到了病房，夫妻二人偷偷看了眼馬海燕，她現在臉色巨差。
“燕兒，你中午想吃點啥呀，讓你爸去買。”
馬媽媽討好的說著，還給她爸爸使了眼色。
“對對，你想吃啥我去找，咱們來這裡好多天了，還沒好好吃一頓呢。”
她看著眼前努力哄著她的父母，她也知道不應該耍脾氣，但她現在心情真的糟透了，她實在擺不出一副笑臉的模樣對著兩人。
所以，她用了最糟糕的冷暴力方式向兩人發洩自已的憋屈和怒火。
她的沉默讓父母心裡很不好受，但他們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勸慰她任何話語，現實就擺在眼前，他們的女兒現在是最痛苦的人，期待了這麼多年的事情現在被無情的宣告失敗了、破滅了。
她沒有崩潰，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父母二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馬媽媽小心翼翼的說：“燕兒，我和你爸出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沒吃過的好吃的，你等著我們回來。”
於是，老兩口帶著滿身的疲憊緩慢離開了病房。
在父母關上門的那一刻，她終於還是落淚了。
她再一次輸給了現實，她不明白這輩子怎麼自已從小到大就這麼苦呢？
越想越覺得難過，眼淚也就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她忍不住哭出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馬海燕，你怎麼了？”
同病房的那位唇顎裂女孩兒逐漸聽到聲音不對勁，她從床上坐起來朝那邊看了一眼才發現馬海燕正在哭。
她急忙下床坐在她的床邊，著急的問：“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馬海燕只是邊哭邊搖頭，她傷心到說不出話來。
“那是，你和你父母吵架了嗎？”
她還是繼續搖頭，但是哭聲越來越明顯。
女孩兒急忙抱住她，一下一下的有節奏的拍著她的背，嘴裡溫柔的安慰著：“想哭就哭吧，沒關係，有什麼委屈等你發洩夠了咱們慢慢聊。”
女孩兒的善意就像一根稻草，讓她此刻緊緊抓住不放手。
她回抱著對方，傷心的大哭，還好這時病房裡只有她們兩人，要不讓其他人看見都得嚇一跳。
隨著女孩兒耐心的安慰，她的情緒逐漸歸於平靜，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是渾身發顫，一下下的吸著鼻涕。
“感覺好一點了嗎？”
女孩兒又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她，然後幫忙整理了一下她的頭髮。
“嗯，謝謝你。”
她擦乾眼淚，努力的平復了激動的情緒。
“能和我說說嗎？”
女孩兒還是不太放心，她想還是和她好好聊聊，免得她又想不通了。
大概是因為同病相憐，她覺得對方能理解自已，所以就把前因後果全部傾訴。
“啊…原來是這樣…唉，怎麼就會這樣呢？”
女孩兒完全能體會馬海燕的心情，但是她可比自已的遭遇坎坷多了，畢竟自已的病已經治好了，可她這輩子就算是要帶著這副容貌生活了，又能說些什麼讓她重新打起精神呢？
“所以，我才會很難過，我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可現實卻告訴我一切都不行，這種打擊比我所遭受過的事情都要更讓我痛苦。”
馬海燕已經可以說是心灰意冷了，她覺得現在待在這裡都是浪費時間，何必呢？又不能改變任何的事情，白花錢來做了一場夢而已。
“但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放棄，也許我這樣講會有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但是，醫生不是也說了嗎，你現在還有整牙這條路可以走，為什麼不去嘗試呢？你為了治病，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難道就因為手術失敗不能做了，你就要把其他機會也放棄嗎？”
“如果是我，那我會抓住最後的機會再去試一次，否則，你過去那麼多年的堅持和等待，不都成了笑話嗎？”
不得不說，當她面前有個人這樣認真的告訴她，不要放棄的時候，她受傷的心還是動搖了。
她對人生還沒放棄，她始終在內心深處，還有那處她想尋找的烏托邦。
正如對方所說，現在就徹底放棄，過去的一切都將變成垃圾、笑話。
她怎麼可能真的甘心認命？過去受過的霸凌、侮辱、輕視、欺壓……
一樁樁一件件，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被和解的。
“你真的覺得…我應該要去再試試整牙嗎？”
馬海燕不確定的再次詢問，她現在迫切的需要別人的支援。
“嗯，我覺得你應該要去再試試看，說不定你整牙之後會有超過你預期的效果呢？你仔細想想，現在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場手術，換句話說，你把所有的賭注都放在了這件事，但你輸了就什麼都沒了，現在你可以試著按照醫生給出的建議去做，整牙也許是你從未當回事的一件小事，是被你排在計劃外不曾考慮過的，現在已經山窮水盡了，幹嘛不去試試看，說不定你就柳暗花明了。”
好吧，她承認，女孩兒的一番說辭真的很有用，她現在已經基本上認同了她的看法。
反正對她而言，現在真是看不到前路的地步，只要有一個機會改變，那就去試試吧，再怎麼慘也不過就是帶著這張臉活一輩子唄。
都是命！
父母買飯回來後，發覺她的情緒好多了，也鬆了口氣。
他們倆一路上都在思考，之後該怎麼和她講話會讓她心裡好受一些，開心一些。現在看她又有了一絲元氣，還是想好好的守護她。
“燕兒，我們跑了醫院周圍一大圈，打聽了路人，給你買了當地很好吃的烤冷麵和石鍋拌飯，我記得這都是你最愛吃的，這段日子你辛苦了，多吃點。”
馬爸爸微笑著，將手裡的飯安穩的平放在桌墊上，然後還替她將筷子掰開。
馬海燕看了眼前的飯一眼，終於笑著說：“謝謝爸爸媽媽，我沒事了，我要快點恢復，然後聽醫生的話回去家鄉好好整個牙。”
父母二人聽她這麼說，算是徹底放心了。
整牙不算大事，他們肯定會幫助自家孩子的。就是再苦再累，他們這次毫不猶豫的以馬海燕的需求為首要條件努力著。
“好孩子，等我們回去一定幫你找最好的牙科醫生為你治療，這次我們絕對不會再摳門了，我和你爸堅決支援你的改變，你的需求就是我們優先考慮的一切。”
馬海燕聽到媽媽這麼說，還是有些感動的，現在她要趕緊休息好，讓手術傷口快點好起來，等她回去還有好多事要一件件做來著。
她這顆心臟依然還是很焦慮，但是她也明白了焦慮毫無作用，只會加重內耗。
她一定能改變自已的人生軌跡，她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