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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梁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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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和平,一事無成的中年男人。

“老梁,來幫著洗洗碗,別吃完飯就躺在沙發上裝死魚。”妻子是個愁眉苦臉的矮小女人。

記得很多年前,老梁喜歡她的溫柔淳樸,但現在他發現當初只是喜歡一個美麗的笨女人,現在青春不再,這個家裡只有一個惹人生厭的笨蛋。

老梁常常在思考他的人生似乎缺了什麼。

前天他還是風華正茂的少年,屹立於滾滾紅塵正當中的大C位,今天卻成了死魚。

事實上老梁確實風光過,他從小就擅長各種遊戲,不管是五子棋跳棋足球羽毛球,還是女孩子們玩的跳格子翻花繩,他都是當地的首屈一指。

家風開明,並不是沒考慮過送他走上職業運動員道路,也曾訪遍名師,踏破鞋底,只是老梁自已不大爭氣。

田徑老師說他天賦雖出眾但性格太隨和,經不了苦練,遂遣返;

圍棋老師說他雖年紀輕輕卻很有一套自已的打法,只是太過固執已見,不肯學眾家之所長,難成大器;

足球教練倒是對他另眼相看,認為他若能集中精神鍛鍊意識腳法,或許未來中國能多出一個自已的羅納爾多也講不好。

梁父聽後大喜,將其送進省級足球訓練營,甚至動用關係為小梁保留學籍,只願他能專心致志踢出一番名堂!

可惜半年後仍被遣返,理由是性格自由散漫,對足球不夠熱愛,專注,屢屢觸犯訓練營紀律。

老梁至今記得自已父親在接他回家時失望的目光,以及一段讓他至今仍記憶猶新的話。

“和平,其實爸知道你很有天賦,但可惜的是爸見識太短,不能為你找到匹配你天賦的事業,以後你自已要上點心,如若日後能尋得,也算是不枉我一片苦心。

老梁是愛妻子的,他也愛足球,乒乓球,跑步,圍棋,甚至喜歡偷偷在街上找個格子跳跳,只是在玩上一段時間之後又總是興趣消退。

曾經他覺得這是病,專門去醫院檢查,結果病沒查出來,查出了輕度抑鬱症,把全家人嚇個半死,好在積極配合治療,只消小半年就翻了篇。

年近五十了,從小梁變成老梁,他學會了一個年輕人的新詞——“缺失感”

他只覺得異常貼切他的精神狀態,就好像人生中一直缺少了一塊至關重要的拼圖,如若不能尋找到,他的人生只會一直保持如此的缺憾,直到默默無聞的死去。

人生在世,區區活上數十年,圓圓滿滿的來,也得完完整整的走吧?老梁是這樣想的。

他爬到天台上給自已打氣,他看著燈火都市裡彷徨的來往人群:

“天生我才必有用!如果我能找到我人生中缺少的那一部分!我一定會貢獻我所有的生命和激情!這樣無趣的人生,我不想再繼續了!”

說是打氣,其實更像是祈禱。

可是祈禱的物件是誰呢?老梁不信佛也不信教,這樣不虔誠的人,回應他的不會是神也不會是漫天神佛,只會是那些壞心眼的惡魔吧。

空空如也的天台,冰涼的空氣,一陣冰涼的風吹來,站在天台邊沿的老梁猛地打了一個寒戰,剛才胸中那股豪氣散了大半。

“這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那個年輕人的詞兒怎麼說來的?中二...對,還這麼中二真是不像話,哈哈哈哈哈哈。”

“還好吧。”背後突然傳來聲音,平淡又戲謔。

“哈哈哈哈哈是嗎!”被人看到自已放開的一面,老梁有點不好意思了。

“是啊,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消沉了吧,畢竟渾渾噩噩的活著真的很簡單,鬱郁不得志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

“對啊,所謂差半寸嘛,你很懂嘛......”

轉過身去,諾大的天台卻空無一人。

老梁四下看去,甚至揉了揉眼睛,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沒等他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聲音又響起來:“所以善良的我們經過商量後,決定成全你哦。”

“什麼......意思。”

話才說了一半,老梁只覺得腳下一空,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已已經一步向後踏出,整個人向後倒去,世界翻轉,燈火從上至下映入老梁已有些渾濁的眼眸。

“不......”

“不?你不願意改變你現在的生活嗎?”

在死亡面前,好像那些鬱郁不得志也只是過眼雲煙,過得再痛苦又如何?哪怕散盡家財也要再活一天啊,父親還健在,莫不成要讓老人家白髮送黑髮?

突然不願意了,不想改變了,其實現在這樣也還不錯,真的,妻子雖然笨了些,年紀也大了,卻處處照顧他,好像她才是這個家的頂樑柱,

但其實他心裡明白,妻子在家中雖掌管全域性,在外卻全身心的都在依靠著他。

他好像真的很愛她啊,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從未當面告訴過她?

好捨不得,好捨不得。

“救命......”

懇求的話像是哽在了喉嚨的痰,那是賭徒的最後一口氣,人之將死其意也懇切,什麼抱負理想統統是個屁啊,好想繼續活著。

世界好像都慢了下來,下落的風聲只剩下如貨車過境的巨大轟鳴。

一張慘白的笑臉恭順的彎下眉毛:“如果不願意,您其實可以直說,我們不做強買強賣的買賣。”

梁和平氣息一窒,心中是大喜過望,經過一系列如白駒過隙的心路歷程,甚至心中再無一點狗屁“缺失感”,什麼鬱郁不得志,天生我才必有用統統滾遠吶!

他只想活著,回去抱抱妻子,再驅車三百公里去看看年邁的父親。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他連聲大叫,生怕晚上一秒面前這人便會反悔。

慘白的笑臉嘴角勾起,拉長,彎曲,咧到耳根彷彿惡鬼,他確實沒有反悔的意思。

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放這個可憐的,不知足的傢伙重新再活,只是臉上蒼白的笑容裡似乎藏著些別的什麼?

“騙你噠。”

戲謔的笑聲充斥老梁整個頭顱,還沒回上一句話,眼淚已經經由重力砸在鋥亮的鞋面,那個聲音說:

“祝你死得愉快。”

啪!

一攤肉泥似得東西砸在地上,世上僅此一個的梁和平,在此時此刻,已經確實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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