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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火燎民,春風難渡,
十里難逃的北上隊伍之中,一位滿頭蒼麻朽發,雙眼蒙著破爛裹布的少年左手牽著古怪靈巧的少女,右手牽著彬彬文文質的白淨童生,一路跌撞,罵罵咧咧,那鼻子比狗還厲害,誰懷裡有幾張粗餅子,誰包裹裡有點果糧,錯身的功夫,就能摸上個囫圇飽肚。
“這沙子面摻的有點多了,崩牙。”
面黃肌瘦,身勢修長更顯單薄的小花子扯了扯嘴角,開口抱怨了一句,
身旁那個花臉少女倒是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的灌上一口有些渾濁的水漿子,抹了抹小嘴,目光一直盯在不遠處拿著枯木小枝,蘸著汁漿,奮筆疾書的小先生。
“怎麼,你同養夫啊?人家一肚子志向學問,你這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段沒身段的野丫頭,怕是入不得人眼,要不要我教你幾招降伏男人的招數,保證那小子一輩子死心塌地。”
模樣大變的金貴公子一口將那粗粒餅子吞嚥了個乾淨,胡亂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捅了捅一旁的花狗,沒憋著什麼好屁。
“呵呵。”
花狗回過神,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一聲,她一直覺得扶蘇腦子不太正常,約摸是這位謫仙降世的時候,頭先著的地,可惜了這副皮囊身世了。
“虧得小女子不入公子的眼。”
少女挪了挪屁股,我胸脯子上可沒掛著白花花的蒸嫩饃饃,不勞您費心了,
接觸著幾日,花狗也算看明瞭幾分,這位公子哥最愛那腰肢婉婉,胸勢滔滔的俊俏娘們,反倒對同齡少女興致缺缺,沒什麼染指興趣,
“彆氣餒,有道是小荷尖角,一夜含苞,其中手法,大有門道。”
扶蘇靠了靠,扯著嘴角死皮賴臉。
花狗一陣惡寒,眼神狐疑,這顛公是不是珍饈細糧吃膩了,這才尋著機會換了個模樣裝扮,出來甩花樣來了。
兩人鬥嘴間,張良已經兜著幾個菜鹽餅子反身坐回了花狗身旁,拿出了一個菜色較多的餅子,放在了花狗手中,也不言語,自顧自的啃了起來。
“嘖嘖嘖。”
扶蘇一陣牙酸,雖然自已蒙了眼睛,但不是瞎子,這莫名的“酸腐”味,嗆鼻子。
“烽火百里,家書萬金,這些逃民,皆拜秦軍所賜。”
張良看了眼扶蘇,這隊伍中的許多人,並非是災禍所致被迫遷徙,而是不願留在被秦人攻佔的疆土之上,舍下田畝土地,毅然追隨趙君。
“想活的人活不好,做死的人死不盡,有人怕死得太多,有人嫌死得太少,趙遷想拉著趙國萬民殉國葬城,倒也省了大秦日後禍患,見面之際,我得謝謝他。”
扶蘇嗤笑一聲,聽聞過挾天子以令諸侯,倒還未曾見過賭萬民以求朝夕的,
拂漁說的倒是沒錯,若邯鄲城破,以趙遷的毒辣,怕是連根毛都不會為秦軍留下,舉城陳屍,十里焦土。
“所以拂漁才不得不使盡渾身解數,引你入邯鄲,一方面是借勢掃清朝堂汙穢,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住三城萬民,甚至不惜背祖叛國,投敵獻城。”
張良思索片刻,看向了扶蘇,那魁首女子才色驚豔,張良只遠遠見過一面,便心生感慨,沁霜璧人,顏色伊伊。
“要是真這麼簡單,我又何必裝扮成這般模樣,鬼鬼祟祟的潛藏入都,早就八抬大轎,摟著美人,入城落主了。”
扶蘇咂了咂嘴,別看其在拂漁面前一副我老大,天地老二的牛B架勢,但咱又不是傻子,明知道身前都是刀子,還昂首闊步的衝進去,
該當爺當爺,該認孫子還得認孫子,要想吃飽,就得裝好。
“咱們說好,到了邯鄲城,各奔東西,恩歸恩,情歸情,大恩我們記著,但是我們這阿貓阿狗的,可不敢與公子有什麼情義瓜葛。”
花狗倒了倒草鞋編殼中的沙石,瞥了扶蘇一眼,開口說了一句。
從平陽到邯鄲,避過兵禍戰場,三位相差不過一兩歲的同齡人一路風餐露宿,狼狽至極,
偏偏扶蘇還愛發神經去幹些被打死都沒人拉著的噁心事,
不是搜刮些入不得眼的破爛財物,就是摸進當地鄉紳莊子裡蹲在房樑上瞧著大腚婆姨更衣換柯子,
你說你一矇眼瞎子,能看到個球,
沒日子挨著一頓毒打胖揍,花狗起先還看個熱鬧,後來見真無人暗中護佑著這位“落魄”公子哥,便暗暗出手幾次,免得扶蘇傷了筋骨,延誤腳程。
“腿長在你身上,東西南北皆有路,能不能走出去,就看個人本事了。”
扶蘇沒有接話,手掌一翻,兩枚沉甸甸還帶著少女餘溫的小金餅子便在指縫間若隱若現,翻轉跳躍。
花狗一愣,一摸脖頸胸脯,頓時滿臉緋色,呲著小虎牙背手拔刀,毫不留情,窩心戳刺,
“嘿嘿嘿~”
少年一個驢打滾,摩挲著吊錢小金餅在面頰上蹭了蹭,猛吸一口清香,滿臉猥瑣痴笑,
花狗一陣惡寒,頭皮炸裂,有那麼一瞬間,少女感覺視線好髒,有種眼睛被糟蹋了的無力感。
張良吃著餅子,對兩人打鬧的情形已經見怪不怪了,
俏松木訥,不解風雪,少女已知朦朧意,奈何少年不見情,一腔愁滋味。
兩日腳程,邯鄲守城之下一位衣衫襤褸的披髮少女滿身血跡,
身後揹著一位面色慘白的小書生,肩膀攙扶著一位瘸腿麻發的小瞎子,
橫刀攔截,兩位守城兵卒微微蹙眉,這些時日,湧入邯鄲城的民眾不計其數,
但是這副模樣的倒是著實少見,上面下了命令,嚴查寬放,以防細作滲透,
少女微微抬頭,眸子猩紅凌厲,似霜刀寒刃,兩位趙卒不禁身勢一顫,到嘴邊的盤問遲遲沒能出口,
“遇見山匪,入城求醫。”
聲音嘶啞,也不多做停留,瘦小身姿拖著血跡,一拐一瘸的入了城門,
剛剛行入一間小巷,花狗突然感覺身勢一沉,眼前一陣恍惚,直接倒進了一間舊門小院,
昏死之前,好似看見一麻衣木釵的溫煦婦人正絞著粗線,轉臉可見一道猙獰疤痕延至薄唇之下,新肉密麻,皮繭如蛻。
一連幾日,小巷濃藥燻味久久不散,左右鄰里或是嚼舌唾罵,或是探目質問,好似這家門戶犯了多大罪孽,稍有動靜,便會引來一番鞭笞。
耳邊吱啞嘈雜,恍惚聽聞指骨摩挲瘡石,瘮的花狗腦殼震盪,掙脫一身睏倦,睜眼恍惚,
“娘,醒了。”
一聲雀躍驚呼,花狗扭頭看過去,一位面板黝黑,臉頰上映著緋色紅記的少女搖著高豎馬尾,小跑歡喜,
“醒了?”
張良臉色依舊有些慘白,瘦弱寒士,小先生眼中陰霾退散幾分,微微一笑。
“好難聽啊。”
花狗滿嘴苦澀,想來這兩日沒少灌進去湯藥,不過耳邊這樂色,著實惱人至極,
“山驢,差不多行了,有完沒完?”
張良扯著脖頸,向著窗外叫嚷一聲,
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更加嘈雜的禍耳音色,
小先生苦笑一聲,聳了聳肩,沒辦法,那位公子哥又開始抽風了,
花狗噗嗤一笑,山驢?
“我叫房燕,那位新起的。”
張良附在花狗耳邊,悄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