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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嘉月萬萬沒有想到，與凌雲上多年後的久違重逢，竟是以這種異常簡短平靜的對話作為結束。
她自己都覺得怪異，甚至還有些窩囊，但又無計可施。
如今這幅處境，她性子愈發張揚，愈是呈口舌之快，林有祿和許惠香就愈是看不過眼，愈是要打壓她。
眼下唯有一個忍字，她的日子才能過得安生。
孟嘉月撫平了情緒，拿好長命鎖，直奔回了舅舅家裡。
“長命鎖找著了？”餘氏看見她回來，開口即是問道。
孟嘉月頷首，“嗯，找著了。”
餘氏看著完好無損的長命鎖，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又問道“是路上撿著的？還是別人歸還於你的？”
想到凌雲上，孟嘉月眼裡有了一絲波動，“外祖母，長命鎖是被凌雲上撿到，才歸還於我的。”
“凌……雲……上？”
餘氏些許疑惑喃了一遍這個名字，過了許久，她才想起這個人來。
這孩子不正是同住桃源寨曾老太太的外孫嗎？
過去曾在桃源寨小住過些時日，被家人接走之後，她已經有好些年頭沒見著他了。
餘氏驚訝道“雲上這孩子何時回的桃源寨？”
“昨日剛到的。”孟嘉月也是才知道不久。
餘氏想了想，點點頭，“他外祖母曾老太太七十壽辰就在這幾日，想必是回來為外祖母賀壽的，真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枉費曾老太太照看了他幾年。”再對比自己那幾個親手帶大的孫子，餘氏話裡多了許多豔羨和淒涼。
孟嘉月看著外祖母，憶起兒時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從前她與凌雲上見面即使不是吵架，也要互相挖苦一番。
兩人過去不是一路人，現在就更不是了。
他賀壽便賀他的壽吧，與她無甚關係。
孟嘉月見日薄西山，小心戴好長命鎖，“外祖母，天色不早了，我得出去備晚膳。”
孟嘉月長至十歲後，除去逢年過節及有貴客進門，一家七口人的一日三餐皆由她和三表姐林又晴來做。
林又晴不喜沾油水，通常只攬洗菜的活計，剩下多推到她身上。
得益於多年曆練，她還算燒得一手好菜。
她欲出門，卻被餘氏攔住。
餘氏板起臉，搖了搖頭“你舅母和又晴姐姐已在廚房忙活著了，你不必過去。你過去了，她未必會感激你，礙著她的事，反倒惹她不快，且留在這裡陪外祖母說說話。”
孟嘉月看著外祖母勸阻的神情，漸漸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哎，那我就不去了。”
宴請鄭二柱上門吃的宴席沒吃成，但許惠香為他備下的好酒好菜卻有許多。
酷暑難耐，洗過的素菜多為自家園子採摘，丟了壞了倒也不打緊，最令人頭疼的是買回的葷菜，又是雞又是魚還另斬了根大豬蹄。
這些肉菜一晚上吃不完，放到明兒一早，十有八九會壞掉。
許惠香本以為鄭二柱真瞧上孟嘉月那丫頭，以他事先許下的聘金聘禮，這買肉花的銀子與之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故而買的時候，花錢的手筆也大了些。
現在這好事被那老不死的東西一攪和，惹惱了鄭二柱，即將到手的聘金聘禮一下飛了。
許惠香看著這些吃吃不完，丟捨不得丟的肉，眼裡看見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真是肉疼得很。
“我原本好心好意宴請你們吃一頓好的，是你們不領情。你們壞了老孃的好事，還想吃好肉好菜，做美夢去吧！哼！”
許惠香將做好的雞和燉好的豬蹄分成五份，氣沖沖塞到林又晴手裡，“去，這些拿去你那兩個哥哥房裡，自己在屋裡吃！”
林又晴立馬領會了她的意思，擦乾手上的水珠，接過燉好的豬蹄肉，露出一口憨態可掬的笑容
“娘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讓奶奶知道的。”
說起那個老不死的東西，許惠香肚子就來氣，眼神冷幾分。
“叫那個老太婆知道又如何？她能拿我怎麼樣？”
林又晴見狀，撒嬌解釋道“娘，又晴不過順口一說，沒有說您怕奶奶的意思。您別生自個兒的氣嘛，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許惠香只她一個貼心棉襖，打從出生那時起，就捧在手心裡寵著護著，現如今長得粉面桃色，活脫脫一個美人坯子，而且那張巧嘴伶牙俐齒，慣會討人開心。
林又晴一說，她哪裡還捨得生氣？
許惠香看她一眼，擰了擰她腦袋，嗔怪道“臭丫頭，娘何時生你的氣了？快去吧。”
林又晴再次露出笑容，“哎，我這就去。”
將兩道大菜分發至三個孩子房中，到了夜裡，能上桌的只有一道紫蘇魚，一盤粉皮兜子，一碟辣腳子和一道白水煮菜了。
林有祿看見這四個菜，趕緊拽住許惠香進了屋子，質問
“怎就只有這些菜？那隻雞和豬蹄呢？”
許惠香拿出藏在房裡的豬蹄和雞肉，“我花真金白銀買回的肉，自然是咱們一家五口吃了，哪能便宜了外人？”
林有祿看見她斤斤計較的嘴臉，氣不打一處來，“糊塗啊糊塗！你說孟嘉月也就罷了，我娘那能是外人嗎？”
許惠香被他打成了壞人，不服氣道“林有祿，這會子你倒裝起大方來了？你既擔心委屈了你娘和你的外甥女，那我把僅剩的一點存銀都拿出來，都給她們好吃好喝供著好了。你兒子娶親一事，聘金你自己想辦法！我不管了！”
“你！”林有祿衝許惠香瞪大了眼珠，許惠香挺直腰板站在他面前，算準了他不敢衝她大呼小叫。
林有祿果真敗下陣來，硬得手段不行，便使軟的，好聲好氣勸道
“老婆子，你把事事都做絕了。我即便是有法子弄聘金，也無處施展啊。”
他無奈地攤攤手。
許惠香半信半疑掃向他，“你娘今日已撂下狠話，絕不可能允了鄭二柱娶嘉月過門。若她不答應，你還能有什麼法子？”
林有祿小心謹慎朝屋外看一眼，回過頭，低聲道
“我娘自是不答應，可若是嘉月自己肯嫁呢？”
許惠香還以為他想出什麼好法子，不屑道“哪個女子願嫁一個歲數都能當爹的丈夫？孟嘉月她又不是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