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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沒等來洗澡水的豐烈終於忍不住下樓，想質問舒詩音是不是還沒認清自已婢女的身份。
尋遍整座啟天殿，連三樓的房間都找過，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啟天殿沒有水井，灶房，舒詩音去何處弄洗澡水了？
因著啟天殿多出兩個人的緣故，今日負責送膳的宮女內侍多了十幾個。
他們拎著大小食盒，端著四五個托盤而來。
啟天真人經常閉關，不知他什麼時候吃，什麼時候不吃。
所以每日三餐都按時送來，過後再來收走食盒。
今晚的膳食很是豐盛，雞鴨魚肉，牛羊海鮮，蔬菜水果，色香味俱全。
豐烈瞥一眼冒著熱氣的菜色，越發焦灼。
宮女亂走觸怒任何一位主子，都可能被杖斃。
今日他能住在宮裡，全是啟天真人留他有用，得陛下准許。
後宮全是皇妃女眷，他若跑出去尋人，恐怕要抗下一道罪名。
可若不去。
舒詩音這條小命，還能留下嗎。
“殿下，飯菜溫度正好，奴婢幾個伺候您用膳。”
宮女端端正正的跪在矮桌旁，殷殷切切的望著他。
豐烈遲疑的走過去坐下，夾起一筷子宮女挑好的魚肉放入口中。
“呸。魚肉怎麼是苦的。”
宮女個個噤若寒蟬，低頭認罪。
她們只是負責送膳食，伺候，就算菜品有什麼問題，也怪不到她們頭上。
可做奴婢的，哪有什麼怪不怪，錯不錯。
主子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
主子讓你死，你不死也得死。
一顆芙蓉蝦球放進豐烈面前的碟子裡，他重重嘆口氣，勉強夾起放入嘴裡嚼了下。
“呸。”
還是苦的。
宮女戰戰兢兢將老鴨湯端給他，豐烈直接打翻。
“你們隨孤走一趟，去尋人。”
六名宮女，六名內侍，帶著這些人就算碰上一兩個后妃，也摘得清吧。
豐烈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身後跟著小步挪的飛快的宮女內侍。
宮內注重禮儀，規矩。
宮女和內侍們就算再急，也不得瘋了般的奔跑吵鬧。
所以十幾名小步挪動的內侍宮女跟的滿頭大汗，腿腳發酸。
“這附近哪有水井？”
“稟殿下，啟天殿後院便有一口。”
“旁處呢。”
“走過廊橋，艾榆院內也有一口。”
艾榆院。
豐烈擰眉思索。
那是老十母妃的院落，有人守門，不可能放人進去取水。
宮內人心皆謹慎，都防著水裡被投毒下藥之類的事情發生。
“那邊呢。”
豐烈所指的位置，能隱約瞧見破舊的房頂灰瓦。
有人住的院落每年都要翻新，牆瓦皆有光澤。
那處明顯無人居住。
被問話的宮女眺望一眼，諱莫如深的不肯說。
豐烈沉聲：“孤問你那處可有水井。”
宮女噗通跪下。
“稟殿下，有的，好像是有一口。”
豐烈抬步便走，身後呼啦啦跪倒一片。
有名個子高些的內侍俯在地上勸道：“殿下請止步啊，那裡不能去。”
“不能？”
一處空宅，為何不能去。
豐烈再次將目光落在灰撲撲的屋頂，等待下文。
十幾人只呼喊不能去，卻不解釋為何不能。
豐烈雖焦急氣惱，也明白這宮中不能去的地方很多。
若是陛下特意交代過，他闖進去恐怕真的不妥。
於是再問最後一句：“父皇交代過？”
宮女內侍們悄悄對視幾眼，紛紛搖頭否認。
既然不曾吩咐過不能靠近，那又是為何？
豐烈抬腳踹翻一個，厲喝道：“說話吞吞吐吐，舌頭若無用，趁早割了。”
眾人磕頭大呼饒命。
還是那名內侍領頭開口解釋，說荒廢的院子晚上鬧鬼，如今天色已黑，實在不宜過去沾染晦氣。
如此一聽，豐烈再不猶豫。
宮內鬧鬼？
無稽之談。
眾人一看太子殿下走的飛快，顧不得頭皮發麻，趕緊跟上。
就算真的有鬼，他們這些人也得擋在前頭，保太子殿下性命無憂。
否則，太子出什麼事，他們每人的一家老小怕是要去黃泉路上團聚了。
也不知太子到底要尋什麼人，真真是禍害一個。
天色黑下來的速度很快，幾乎一行人剛剛走到荒院所在的甬道，夜色便如張開深淵大口的巨獸將他們吞進口中。
四周一片黑暗，勉強視物。
氣氛越發凝重起來，宮女們肩膀挨著肩膀，後背貼著前胸，生怕下一刻出現什麼東西，有點什麼響動。
內侍們還好些，隻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警惕的搜尋周圍。
當太子一步踏進荒院門檻之時，所有人的心都跟著被揪緊。
可千萬，別有鬼啊。
夏季炎熱，按理說，如此荒院該有蛐蛐，蟬鳴。
荒草簌簌，安靜的反常。
黑暗中，能勉強瞧出房屋輪廓的樣子，看著更像是一個趴伏著的巨大怪物。
有的宮女已經腿肚子轉筋，快要站不穩。
“殿，殿下...這裡如此荒涼，不可能有人的。”
內侍的聲音傳播開來，帶著顫音散入院落。
豐烈腳步未停，直接來到黑黝黝的井口。
井沿邊，放著一個孤零零的木桶。
瞧見豐烈竟要向深井俯身時，兩名內侍撲過去攔住。
“殿下危險。”
月光不知藏在何處，根本看不到黑洞洞的深井裡有什麼。
豐烈沒理抱住自已雙腿的內侍，伸手扯了扯連線吊桶的繩子。
很重，單手拉不起。
“尋個火把來。”
“啊這...殿下...”
“快去！”
“是。”
一刻鐘後，火把終於送到豐烈手上。
亮堂堂的火焰照出井內的狀況，看的豐烈瞳孔猛縮，火把差點脫手。
吊桶傾斜，一隻纖細的胳膊搭在上頭。
黑色的頭髮漂浮於水面，看不出覆蓋之下的到底是後腦還是正臉。
豐烈將火把扔給身邊人。
咬牙切齒說了句蠢貨。
打個水能將自已淹死的蠢貨，氣的人心肝脾肺都是疼的。
荒涼靜謐的院落再次傳來如鼓的心跳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泡了這麼久，還有活著的可能嗎。
“啊，殿下不可啊！”
“殿下您不能下去，讓奴去吧，讓奴去吧。”
這次不僅雙腿被抱住動彈不得，連腰上，胳膊上都墜了人形掛件。
豐烈想不冷靜都難。
他沉聲吩咐內侍下去，將井裡的人綁上吊桶，拉上來。
內侍就算心裡怕的要死，不敢去撈死人，也得硬著頭皮下去。
會游水的下去，用腰帶將那不知死活的人綁在吊桶上，配合井口拉扯繩子的推上去。
毫無動靜的人被擺在草地上，黑色的亂髮掩住長相。
豐烈手握火把蹲下，慢慢撥開溼答答的頭髮，露出那水鬼似的女人的額角。
粉紅色的疤痕蜿蜒，像條噁心的蚯蚓。
火把咚的落地，呼的一聲點燃周圍荒草。
豐烈屈指探向鼻息......
院中野草成片，一直延伸到房屋窗下，門前。
夏季的植物雖然蔥鬱，可夾雜在蔥鬱草葉之間，堆在根部的沉積枯草足以引起燎原之勢，直逼乾燥的房屋建築。
內侍宮女嚇壞了，用腳踩，用衣服撲。
豐烈感覺不到周圍的變化，手指越發靠近鼻端，他的速度越慢，五感越發遲鈍。
就在手指放在兩個鼻孔前之時，豐烈的五感突然恢復。
還有氣。
“走水啦！救命啊！走水啦！啊......”
陳舊的房門從內開啟，跑出一個身穿白衣，長髮拖地的人影。
口中尖叫，直奔豐烈而來。
“啊，是鬼！”
“殿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