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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輕聲嘆息，微微頜首，心中暗想：四弟這次真是闖下了彌天大禍。
若是其他事，他還可替朱棣求情，但將如此重大的屠龍術秘密洩露給一個叛逆之人，
絕非小事一樁，即便是他也無力庇護。
此時此刻，
禪室之內，
朱棣正在苦思冥想，困惑不解地說道：“這不是很明顯嗎？我大明疆域遼闊，兵馬眾多，英才濟濟——”
“正因人才眾多，大明才得以如此強盛。”
然而，
朱桁淡然一笑，望向姚廣孝問道：“大師對此有何高見？”
結果，
姚廣孝臉色蒼白如紙，顫抖著聲音說：“懇請公子不要再追問了。”
“你懂不懂分寸！”朱棣見狀勃然大怒，厲聲道：“你以為誰都有資格接受我兄弟二人的詢問？讓你回答你就回答！”
姚廣孝卻滿臉苦澀，哀求道：“小僧不過是個普通的出家人罷了。”
“懇請兩位公子放過小僧。”
言畢，他朝朱桁深深一鞠躬，雙手合十行了一個虔誠的佛禮，臉上寫滿了懇求之意，令朱棣不禁一頭霧水：
“你這是幹嘛，不過是讓你回答個問題，又不是要你的命。”
姚廣孝始終緊閉雙唇，不肯吐露一字半句。
然而朱桁卻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微笑道：“大師果然見識不凡。”
“小僧只是個和尚，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姚廣孝苦苦哀求：“還請公子饒恕。”
朱棣被這一幕弄得摸不著頭腦：“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姚廣孝儘管合掌默不作聲，
朱桁卻輕鬆一笑，悠然說道：“我在談論的是王朝崛起的秘密。”
“這可謂帝王之術，尋常百姓談論此術，可能會觸怒皇上，引來滅門之災。”
“有這麼嚴重？”朱棣一臉愕然。
朱桁深深地看了姚廣孝一眼，緩緩道：“你看，普通人是看不透這個問題背後的玄機的。”
“這位大師卻能洞察其中，可見他平日裡也精研過帝王之術。”
“哈哈，大師涉獵廣泛啊。”
姚廣孝幾乎快要哭出來：“公子，求您離開吧，就當您今天沒來過。”
朱桁卻搖頭不走，穩穩坐在那裡：“放心，今日只是隨便聊聊。”
“既然大師也是同道中人，不妨一起探討一下，也許將來對你會有所裨益呢？”
姚廣孝見朱桁不肯離去，內心湧起一陣絕望，
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口中默默誦唸經文，試圖讓自已心平氣和下來。
朱棣頓時火冒三丈：“真是不知好歹，兄弟你繼續說，俺剛才說的對不對？”
朱桁不再理會姚廣孝，隨意回應：“對也不全對。”
“嗯？”朱棣疑惑地看著他。
朱桁解釋道：“你說的兵多將廣固然不錯，但實際上只觸及了表面，並未深入本質。”
“說得還是太膚淺。”
“你應該想想，為何大明疆域能夠兵多將廣、人才輩出？”
朱棣陷入沉思，而朱桁並未期待他能立即參悟，
直接給出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大明疆域廣闊，地大人多。”
“人多則人才多，同時各種資源也更加豐富。”
“更重要的是，大明疆域連成一體！”
“一根筷子易折，一把筷子難斷。而大明疆域之廣大，在當世堪稱第一。”
“當這片廣袤疆域中的資源融為一體時，必將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因此，無論哪個朝代統一了華夏大地，那個朝代必將成為世上最強大的王朝！”
“整合遼闊疆域，充分利用其資源、人口，鑄就無與倫比的王朝。”
“這就是所謂的——陸權論。”
聽到這裡，
朱棣頓感震撼不已，恍若醍醐灌頂。
“原來關鍵還在土地。”
“正因為我國擁有廣闊的疆土，所以才能擁有強大的國力！”
而姚廣孝聽到此處，輕輕嘆了一口氣，越發沉默不語。
與此同時，
外面的
朱元璋也是一震，心潮澎湃。
“原來這才是大明繁榮昌盛的根本原因所在。”
雖然這個道理看似簡單，
但在此之前，朱元璋確實未曾想明白。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要考慮的問題實在太多，
歷代華夏王朝特徵各異，有的以軍力著稱，有的以文化繁榮，有的以富庶聞名，
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
使得他無法準確把握促使華夏王朝強大的真正原因。
然而現在，朱桁抽絲剝繭，揭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沒錯，一切的根本，在於土地！”
“其他的軍事實力、文化底蘊，都只是表象，土地才是決定王朝興衰的關鍵！”
朱標此時也聽明白了，驚歎之餘，倒吸一口涼氣：“大哥的論述真是一針見血。”
“這種觀點前所未聞。”
“父皇，大哥的這一論點，可以與王朝週期律中的土地兼併理論相互印證。”
“怪不得大哥如此重視土地兼併問題。”
“土地乃王朝興盛的基礎，一旦土地出現問題，王朝覆滅，轉瞬之間。”
“陸權論揭示了王朝興亡的奧秘，實在是玄妙至極。”
朱元璋亦是讚歎不已，
朱桁的話語如同撥雲見日，讓他看清了遮蔽眼前的歷史迷霧背後，王朝興盛的真實面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錯了。”
“問題的根本不在土地。”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
讓朱元璋和朱標兩人瞠目結舌。
同時，
禪室內，
原本誦經的姚廣孝也戛然而止，他睜開眼，同樣滿臉震驚地看向朱桁。
朱棣更是愣住了：“兄弟，你剛才不是還說陸權論……”
“是你還沒理解透徹。”朱桁無奈搖頭：“華夏王朝之所以能在陸地上興盛，疆域越大，國力越強，這沒錯。”
“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土地能夠提供足夠資源的基礎上。”
“設想一下，如果疆域擴張到了極限，這意味著一個王朝只能維持現狀，再無發展空間。”
“這樣的局面，只有一個結局。”
“內卷化！”
“當疆域擴充套件至極致，但人口卻持續增長，就意味著原有的資源被不斷增長的人口所稀釋。”
“當人均資源稀釋到一定程度時，天下必將動盪不安，百姓也將揭竿起義。”
“於是，陸權論便走向了終點。”
“這，也是華夏諸多王朝難以逃脫的宿命！”
“疆域的上限，決定了一個王朝的上限，當達到上限後，等待它的便是無盡的下坡路。”
“前面說的是王朝的興起，而現在，我要講述的是——王朝的衰亡！”
朱棣聞言大驚失色，無需舉例，
歷史上已有無數先例證明，
華夏諸多王朝，
正是沿著這樣的路徑發展。
他焦急地問：“那大明豈不是也會如此？”
“現今大明疆域已近極限。”
“那麼，未來的結局豈不是也是滅亡之路？”
“等等，不對，你之前不是說過解決土地兼併問題，如果能解決的話……”
“你之前沒完全理解我的話。”朱桁看著他，有些無語：“我從沒說過解決土地兼併就能徹底解決國家問題。”
“我只是說，解決土地兼併可以延緩國家衰落的步伐，延長一段國祚而已。”
此刻……
姚廣孝也不禁停止了誦經，原本稍有平復的心境再次陷入紛亂，他滿心驚疑地看向朱桁所在之處。
殿外，朱元璋臉色亦略顯蒼白：“陸權之論竟有這般隱患！”
“我大明終究逃不過王朝更迭的宿命！”
朱標見狀趕緊寬慰道：“父皇勿憂，兄長已給出法子，我們可以向外拓展疆域。”
朱元璋怒氣未消，卻壓低聲音說：“你可仔細聽了你兄長的話？”
“土地的極限，便是王朝的極限。”
“即便將周邊諸國盡數吞併。”
“我朝也只能延緩衰亡的步伐而已。”
“陸權理論的終點，即為疆界的終極。”
朱標聽聞此言，面色瞬間蒼白，焦急道：“那該如何是好？”
朱元璋皺眉訓斥：“慌什麼！你兄長自有對策。”
朱標一愣，旋即朱元璋想起朱桁早先的話語，眼中閃爍思索之色：“按照桁兒的說法，未來千年內，海權或將逐步取代陸權。”
這是否意味著，海權比陸權更為強大？
在闡明陸權論之後，接下來該輪到探討海權論了。
朱元璋神色複雜且凝重地看向禪房：“海權論或許能解決大明的困局。”
此刻，他對朱棣今日之事已經暫拋腦後，與朱桁所講關乎千年興衰的大道理相比，朱棣即便真的叛逆，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禪房之內，朱棣深受震撼，面色慘白：“如此說來，大明仍會覆滅，我等子孫仍將受人奴役？”
“那現在就殺盡那些蠻夷如何？”朱棣急切提議。
朱桁無奈地瞥了他一眼：“那樣只會讓大明深陷無休止的戰亂之中，百姓永無安寧之日。能不能想點靠譜的？”
“那你倒是說怎麼辦？”朱棣近乎絕望：“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急什麼，你看這位大師多冷靜。”朱桁微笑指向姚廣孝，“大師，您意下如何？”
此時，姚廣孝從深深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目光震驚地望向朱桁。
這是何等人物？
他剛剛闡述的陸權論，不僅分析了大明崛起的原因，還揭示了其未來的極限所在。不僅如此，他剖析的是整個華夏的命運！
當眾人還在歷史長河中摸索時，朱桁彷彿已然站在歷史的盡頭，俯瞰過往的歷史。
這份見識和才智簡直超乎常人，讓他自嘆弗如！
儘管自已才華橫溢，不遜於李善長、劉伯溫等人，甚至敢於與其較量一番。雖因時局所迫不敢輕易議論國事，但並不意味著他沒有那樣的能力。
然而，眼前的朱桁，其眼界才識讓自已感到被徹底碾壓！
他心中滿是驚駭，完全被朱桁的論述所吸引，忍不住詢問：
“你所說的海權，又是什麼意思？海權難道就是突破陸權侷限的方法嗎？”
見姚廣孝上鉤，朱桁微微一笑，回應道：“正是這樣。”
“既然我們已經知曉陸權興起的背景及其極限所在，那麼在陸權發展至極致後，我們的視線理應轉向更廣闊的天地。”
“那就是海洋！”
“為何我會認為海權是未來的趨勢呢？”
“核心就在於兩個字——資源！”
“海洋中蘊藏的資源遠勝陸地，因此，誰掌控了海洋，誰就掌握了未來的兵家必爭之地，誰能掌握未來！”
“海洋裡真有那麼多資源？”朱棣一臉困惑：“大海不是隻能捕魚嗎？又不能耕種。”
話音剛落，朱棣發現朱桁正用一種既無奈又像是看傻瓜的眼神看著自已。
他愣了一下：“我說錯了嗎？”
“確實如此。”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贊同道：“正是這個道理。”
建造船隻，幾乎是順理成章的考慮方向。
然而他總覺得，還欠缺一些關鍵要素。
於是，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了禪房的門扉上。
期待著，朱桁還能有什麼高見。
此刻，
朱棣已然毫不猶豫地表態：“我們必須打造大型船隻，並且要訓練出一支優秀的水手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