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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喉結滾動，呆若木雞。
“說！”
“我，我……”
朱棣聲音顫抖，滿臉惶恐之色，在朱元璋步步逼近下，連連後退。
剎那間。
他竟然騰空躍起。
撲通一聲。
從二樓畫舫直接跳入秦淮河中。
毛驤驚慌失措，連忙也跟著跳下……
“真是不成器的東西！”
朱元璋冷冷一哼，卻並未理會。
只是徑直坐在朱桁面前，複雜的眼神盯著朱桁，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可當真正面對朱桁時，
竟一時無言以對……
朱桁感到有些不自在，尷尬地清咳一聲：“朱伯，您聽我解釋。”
“這事兒主要怪我。”
“朱駟非要拉我來，說不來就不把我當朋友。”
“要是我能堅持原則，也不至於如此，都是我不夠自律。”
“我平時絕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端著酒走來，熱情洋溢地說：“朱公子，老闆聽說您有朋友來訪，特意讓我給您送幾個小菜，感謝您常來照顧我們生意。”
“……”朱桁愣住。
“……”朱元璋皺眉。
“……”朱標苦笑。
此時，毛驤已將溼漉漉的朱棣拽回船上。
朱棣裹著大氅，形同落湯雞一般，
臉色蒼白地跪在那裡，哆嗦著說：“爹，您聽我解釋。”
“都是朱桁拉我來的，不來他就不再當我朋友。”
“我要是能堅守底線，就不會這樣，全是因為我缺乏自制力，我平時絕對不去這種地方的……”
在朱棣看來，反正朱桁如今憑藉才華受到父皇賞識，父皇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為難朱桁。
而自己則可以藉此避免一頓毒打。
這個鍋甩得不算過分吧。
畢竟兄弟嘛……
朱棣心裡還覺得有點對不起朱桁，帶著幾分歉意地看了他一眼。
朱桁也報以同情的目光。
朱棣暗自鬆了口氣，果然還是兄弟靠譜，這口黑鍋算是成功轉移出去了！
然而朱元璋沉默半晌，緩緩開口：“老大。”
“父親……”朱標無奈地應聲道。
“咱家的家規裡添一條，以後碰到我查崗，不準跳河，否則杖刑三百。”
“是……”
朱棣一聽，全身劇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朱元璋，悲憤喊道：“我冤枉啊，老爹！”
“朱桁，你說句話，幫我證明一下啊！”
在朱棣淒厲的呼喊之下，
朱桁內心泛起一絲不忍，那久違的良心開始迴歸。
於是終於開口辯解：“朱伯，別打了，其實我倆來這裡，主要是為了研究，研究那個……風月場所與經濟走勢之間的聯絡，以便作出精準的投資判斷……”
“嗯？”
朱元璋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朱桁，又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朱棣。
朱棣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附和：“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我們是在討論經濟問題呢！”
“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到底討論出什麼成果了？”
朱元璋索性坐下來，冷冷地盯著朱棣。
“那個……”朱棣嚥了口唾沫，支吾著回答：“經濟就是錢，錢就是銀子，勾欄能賺銀子，所以賺得多，那些姑娘們手中的錢也就越多……”
話音未落，他發現朱元璋的眼神越發不悅，像是要吃人一般。
嚇得他快要哭出來了，忙向朱桁求助。
朱桁無奈地搖搖頭，繼續闡述：“姑娘們手中錢多了，消費能力是不是就增強了？”
“有了消費能力，就有了需求，因此圍繞勾欄周邊，必然會出現大量的商業機會！”
“勾欄周圍一定會出現許多商販，供應糧食、蔬菜、酒水等物品，隨著店鋪增多，秦淮河附近的地價肯定會上漲。”
“小處著眼，我們可以趁機在秦淮河周邊佈局，無論是購置土地還是從事各類生意，都能有所收益。”
“從大局看，秦淮河兩岸能夠吸納上萬流民務工，讓他們有飯吃，否則這些人一旦餓肚子，可能就會起來造反……”
“像這樣的地方，我們自然應該多加關注考察！”
聽到這裡。
朱元璋整個人都不好了，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朱標同樣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朱桁。
你們逛個勾欄，居然還能扯到關乎大明安定的高度？
有必要這麼上綱上線嗎？
不僅是他們。
朱棣此刻也是一臉迷茫，我逛個勾欄，怎麼就變得如此高尚了？
我怎麼不知道？
此外，這還能懲戒那些失德官員的眷屬。
此刻，朱標抬起眼眸看向朱元璋，略帶遲疑地建議道：“父皇，要不四弟就先起來吧。”
朱桁言辭間似有深意，也許他們此行確實有所正事在身……
“沒錯沒錯，父皇，我們真的是來辦正事的！”朱棣也趕忙附和點頭。
“給我閉嘴！”朱元璋厲聲喝止，繼而將目光轉向朱桁，眉心緊皺：“你差點把我給蒙過去，逛勾欄就是逛勾欄，扯什麼賑災之策！”
“照你這麼說，每逢災荒時節，皇上無需大舉賑濟，只需將那筆錢在當地勾欄中豪擲一個月即可！”
“您還真說對了部分！”朱桁竟拍案叫絕，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樣，興奮地道：“我正是這麼想的！”
“朝廷以往撥付的賑災款項，經過中央官員、地方官員乃至鄉紳小吏層層盤剝，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所剩無幾。”
“因此，倒不如就在災區大力促進消費，不一定侷限於勾欄，皇上完全可以在當地推動基礎設施建設。”
“比如修路築橋、加固河堤水壩，流民有了工作就能解決溫飽，自然不會餓死，同時朝廷也能趁機利用廉價勞動力進行基建。”
“此舉可謂一舉兩得！”
“只是遺憾的是……”說到此處，朱桁頗感惋惜地搖了搖頭：“朝廷尚未想到這一點，不然我還可以提前去災區販賣些物資，順帶賺上一筆。”
此刻的朱元璋愣在原地，口中反覆低語：“消費還能賑災？”
他突然想起今日閱覽過的諸多賑災奏摺。
最近江寧數縣遭受水澇災害，官員們只上報要求糧食與銀兩賑災，此事讓他頗為煩惱，深知這筆資金難以直接惠及災民。
但現在……
朱桁的這一番言論，猶如為他開啟了一扇新思維的大門，令他豁然開朗。
消費賑災，或許真的可行？
“勾欄還有這般功效？”
朱標滿臉困惑：“難不成我們還得多去逛逛勾欄，以此為國家做貢獻不成？”
畢竟父皇明令禁止官員和藩王涉足勾欄之地。
然而按照朱桁如今的邏輯，似乎他們更應多去勾欄走動，這也算是為大明國祚貢獻力量……
“咳，也不至於那麼無私奉獻，而且你的理解僅停留在表面，對於你做生意的幫助並不大。”
朱桁見自己幾乎把這位溫文爾雅的兄長引入歧途，便輕咳一聲，引導其迴歸正軌：“或者說，你還是低估了勾欄業的重要性。”
“有人曾戲言，世間有兩種最古老的職業，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最古老的職業？”朱元璋眉頭微蹙：“莫不是農夫和獵人？”
“哈哈，其實說的是刺客和歌妓。”朱桁笑道：“當然，這只是個玩笑話，但其中蘊含的道理確是存在的。”
“這兩種職業，構成了交易最初的形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因此，這兩類行業成為了判斷經濟狀況好壞的晴雨表。”
“刺客犯法，暫且不論，單說勾欄，凡是勾欄生意紅火的地方，當地的經濟必定較為繁榮，也就更加適合我們去做生意……”
這一席話語。
讓朱元璋和朱標陷入沉默之中。
朱桁的話語愈發激進，
竟然將勾欄的地位提升至足以反映整個大明經濟狀況的程度……
然而朱棣卻在此時沉思片刻，臉色凝重地連連點頭詢問：“父皇，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當初軍中的兄弟最愛逛勾欄的時候，往往是在剛從戰場上歸來、手頭最為寬裕之際，那一段時間，不只是勾欄，周邊的其他正規生意也都相當紅火呢！”
朱桁點頭微笑回應：“所以，到當地的勾欄一遊，是直觀判斷當下經濟狀況好壞的最佳手段，也決定了你們應當在哪些地方投資佈局……”
“這就是所謂的經濟晴雨表，嗯，這也是我和朱駟之前一直探討的內容。”
言畢，朱桁鬆了一口氣，呷了一口茶潤喉，總算圓滿解釋了邏輯鏈條。
如此一來，應該能幫朱駟解圍了吧？
果然沒有免費的花酒可吃！
朱棣則是一臉迷茫，我們剛才討論過這麼高階的話題嗎？
但他看到朱桁瞪了自己一眼，立刻恍然大悟，如同雞啄米般拼命點頭：“對對對，這就是我們一直在討論的東西，父皇，你真誤會我了啊！”
誤會才怪！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自家這個兒子有多少斤兩，他心裡清楚得很。
他知道這些才怪！
顯然，這一切都是朱桁剛剛臨時想出來的，這番道理，不僅能夠指導治國理政，至少在賑災方面也能派上用場。
真是難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