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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生猛地一頓，停在裡廟門只有半步遠的地方，而後笑眯眯轉過身來：“外面風大，未免凍著兩位貴人，正準備關門呢！”
我與付悠祿自是不理洮生這番說辭，唯有櫻娘瞥了他一眼，暗自唸叨：“果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付悠祿抿唇笑了笑，而我卻無心在意這些，只問櫻娘：“君上為何要安排洮惜做這一切？你可知曉？”
櫻娘略有怨氣的臉瞬間變得警惕了起來，頓道：“老婦不知！”
我觀察著她不停閃躲的目光，眼神落到她腕間那對碧亮的玉鐲之上，心中已有計劃。
我過去把住她的手，手指觸碰在她腕間，假意勸聲道：“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是君上指使你做這一切，卻又說不明緣由，莫不是一切都是你胡編亂造，聯合洮惜一起來誆騙我們？欺君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若是今日你肯與我講個明白，我與勸祿巍君對這件事情會守口如瓶，改日事發也會勸君上對你等網開一面。”
洮生聽我如此說，面如土色的臉上劃過一絲機靈，欲言又止的話語被櫻娘一瞪吞回了肚中。
櫻娘不怵，只道：“姑娘莫要嚇我，饒是你如何說，老婦也只能說此事是君上的安排。”
而我，透過那碧玉手環感知到了許多事情，卻不由得讓心中猛然一驚，久久不能平靜。
當我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抬起眼皮之際正對上付悠祿蹙眉打量我的眼神。
空氣中有片刻凝滯，付悠祿思忖了片刻後說讓我去外面等他，他自有辦法讓那二人交代清楚事情的原委。
我已無心關切他究竟要如何，腦子裡不停閃過付悠釩近段時間來與我相處時的種種表現，自是應聲出了破屋去。
院外天光清亮，照出滿地細碎的石子、土坑，甚至還有些在雜草之間爬行穿梭的細小蟲子，一切的細節都在月光下暴露無遺，而我，也終於理清了困惑於心的諸多細節。
耳邊有微風拂動，我抬眸盯向天空：不知付悠釩如今在何處，如今又在籌謀著什麼呢？
若是如今他在諾安城便好了，一切便可以詢問個清楚。
可是除了想要知道這一切以外，心中卻有一種欲見卻不得見的失落感。
付悠祿從破屋出來，眉宇間透著凝重，看向我的眼神也帶著絲令我解讀不明的複雜。
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我的臉，便有幾口茶的時間。
我無法猜測他從櫻娘她們那裡究竟得到了什麼樣的答案，還未來得及開口，他便抓住我的手腕一躍來到了一個莊嚴氣派的院落外，那院門的牌匾上醒目地刻著“路家別苑”四個大字。
我盯著付悠祿那滿臉的嚴肅，試探性地問：“你帶我來此處作甚？剛剛櫻娘都與你交代了些什麼？”
他瞥目看了我一眼，思忖一瞬：“在此處等我。”說罷便一蹬地翻身進了院牆。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付悠祿是到這裡找畫像的，付悠釩送進路府的畫像就是那日他親手畫好的那幅，而洮惜如今易容而成的樣子便是與那畫上之人一樣。
心中另一個疑惑驟起：可是，付悠釩是從何時起便知我不是許媤羅？難道在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眼中看見的我便與旁人不同？
旁人只道我是許媤羅，而我在他眼中是洮惜如今扮的那模樣，所以，那日畫師來作畫之時，他的行為舉止才會那般怪異？
可若他已知我不是許媤羅，又為何對我如此縱容相待？
有太多的疑問埋在心中，只等付悠釩回來，當面與他問個清楚。
思索之際，牆內一道白影閃下，付悠祿翻身而出，面上的表情已經不似之前時沉肅，透著點兒豁然。
他道：“路帝妃身份的事情當真是君上的安排，事情已知曉，回宮！”
我雖已經習慣他的這份話不多言，可是心中卻總覺得他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
我跟著他蹲破廟，來路府，他就這麼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
我停在原地看著他瀟灑而去的身影，猶疑是否要就此跟上去。
月光灑在青石板的巷道之上，投下半邊牆的影子，付悠祿的身影從光線明亮處漸漸隱沒進那陰影裡。
眼前浮現出要去取榛合花的前一晚，付悠祿對我的態度說得上友好信任，如今種種卻又不似把我當做他看重的朋友，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我石精的身份，他會如何？
黑暗中有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許媤羅，你究竟走不走？折騰半夜，我都快可困死了。”
我倏而回過神來，心下安定了些。
我跟上他的步伐問：“既然困了為何不施法閃回去？偏要用腳走的？”
付悠祿懶懶道：“你當我那些法術是隨時想施展便施展的嗎？這幾日查洮惜的事情，耗費的體力和元氣已經太多。回宮後且得養一養。”
是的，那日他去渝天閣以念力入櫻娘神識，知曉了破廟一事，又探得櫻娘記憶中些許關於洮惜的回憶自是費了不少功夫。
這般的法術損耗太大，即便是大修行師一年到頭也用不了一兩次，這次付悠祿當真是豁出去不少。
未曾想他對自已的兄弟的事情倒真的是上心。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付悠祿：“櫻娘和洮生得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理？他們現今還在那破廟？櫻娘不會真的殺了洮生吧？”
付悠祿唇角扯起一抹笑容，拿手上的玉笛輕敲了一下我的頭：“你真笨，既然一切是兄君安排，那你我全當今夜之事未曾發生過便是。至於那洮生和櫻娘，洮生有膽子訛櫻娘，不過是欺仗櫻娘母女軟弱，今晚吃了虧，日後自然是該知道要收斂的。他本也沒膽量真的將洮惜的事情抖出去，他方才所言好友信件之事，不過是為了保命一時間胡謅出來的而已。”
我還是有所疑問：“那櫻娘不會殺了他麼？若你是櫻娘會如何？”
付悠祿的步子頓住了，轉過身來，眸光變得幽暗：“人若敬我我便敬人，我若是櫻娘，便容不得他人如此欺我，這洮生留著到底是個隱患，將他除了，有何不可？”
我霎時瞪大眼睛看向他，在黑影斑駁中，竟覺得付悠祿那原本玩世不恭的臉也有了些許令人畏懼的陌生感。
我道：“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呀！”
付悠祿道：“若是犧牲一條人命能換來大局安穩，有何不可？”
像是有無數顆冰渣裹著寒風打進肺腑五臟，我不覺渾身一涼，汗毛豎立。
皆言妖靈兇殘，但凌巫山的精靈們珍惜每一條生命，從未行害人之事，人對比於精怪卻更加冷血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