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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首先看到的是媽媽關切的目光，她攥著我的手，轉身朝其他人說，“醒了，醒了，樂樂醒了！”
“我去叫陳醫生！”是爸爸的聲音。
“太好了，巧樂你終於醒了！”
“你怎麼睡這麼久，醫生說你的麻醉劑量不應該導致你睡不醒的。可把我們急壞了。”
“是啊，醫生說手術很順利很成功，就是你在手術檯上睡那麼香，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之前沒見過你這樣心大的，睡得那麼沉。”宋荔和喬妍的臉圍了上來，在我面前七嘴八舌地說。
“我就是……嗯！”我的聲音怎麼這麼啞，輕咳了一下，“就是太困了……昨晚我沒睡著，今天太困了。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我不好意思地衝媽媽笑笑，她擔憂的眼神藏不住，稍稍轉頭，擦掉眼裡的淚水。
陳醫生來到病床前，簡單檢查了一下，說：“手術很順利，你們都不用擔心。等麻藥勁兒過了後，你會覺得疼，都是正常的。要是疼得實在受不了，讓護士給你打止疼針，特別是晚上。”
“謝謝陳醫生，我記住了。”我說。我當然知道將會有多疼，小的時候我就領教過，那時的我能忍過去，現在當然也可以。
“叔叔阿姨，你們早點兒回去休息吧，也讓巧樂好好睡一會兒。放心吧，這裡有我們呢。”陳醫生客氣地對我父母說。
我媽看了看陳醫生，又不捨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說：“對呀，聽陳醫生的，你們在這陪我一天了，擔驚受怕的，回去也好好休息休息。”
我轉頭又對喬妍、宋荔說：“你們也是，回去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你自己可以嗎？萬一想要上廁所呢。”我媽問。
“肚子裡沒有東西，一時半會兒不會去的。再說還可以找護士幫忙啊。我好好睡一覺，麻藥勁兒過去後，就睡不踏實了。你們在這看著我，我睡不好。”
我媽心疼地苦笑一下，同意了。
“那我倆也走吧，週末來看你。”宋荔說道。我衝她倆微微點了點頭。
我媽細心地將床邊一圈簾子拉上，就和我爸他們一起離開了病房。我聽到腳步聲逐漸消失，然後慢慢沉入了夢鄉。
讓人無所適從的疼痛感襲來，我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待眼睛適應了病房裡昏暗的光線後，我能看到周圍一圈暗藍色的隔斷簾以及病房門口方向投到簾子上的光亮。
我想活動一下雙腿雙腳。現在我已經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它們的存在，清晰的知覺讓我知道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右腿和右腳可以自由活動，但有些遲鈍和麻木；而從左胯一直到左腳都不能動，很疼。說不好到底是哪個區域疼，是骨頭疼還是肌肉疼，總之就是一股沒有邊界，讓人抓心撓肺的疼痛。
我左右手肘撐在床上，微微扭轉，喚醒“沉睡”的身體。我試著評估，能不能忍著這種疼痛一直到天亮。
答案是，不知道！只能忍一時是一時了。
試著轉移注意力，儘量不關注腿上的疼痛，我回想著剛才的夢——都是斷斷續續的片段，彼此不連貫，也沒有什麼邏輯可言。
閉著眼，我想起夢中的我有時穿著白色有蝴蝶結的涼鞋在奔跑，我邊跑邊低頭看我腳上的涼鞋，生怕蝴蝶結被我跑丟了。這雙涼鞋是我最喜歡的，纏了媽媽很久，她才給我買。我穿著它上臺表演節目，後來不知為何卻在跑，而我的前面不遠處還有一個男孩兒在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不知道他是誰。
夢中的我有時腿上打著石膏，纏著紗布，在它旁邊，立著柺杖。有人在我背後小聲嘀咕，我回頭看，沒有人。
夢中的我有時穿著高幫的帆布鞋，從高高的水泥墩子上跳了下去，一陣劇痛，我看到我的腿折了，白色帶血的斷骨從血肉模糊處支稜出來，我嚇得哇哇大哭。
夢中的我有時近乎全身赤裸，很多人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圍著我，看我粗細不同的雙腿！我想找東西遮住我的身體，可週圍只有黃色滾燙的沙子。
……
我深深地吸口氣，再緩緩撥出，心想夢到的都是些什麼莫名其妙的畫面啊！雜七雜八的，還很詭異。
將床頭微微抬起，戴上眼鏡，拿過手機，藉著監測機器螢幕上的亮光一看，凌晨三點多了。再過兩三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新的一天來臨。
正是江南的三月天，桃紅柳綠，永珍更新，陽光燦爛，氣候宜人，正是賞春踏青的好時節。我以前一直期待在不冷不熱的三四月，春光無限好的時候，能和蕭臻一起出去玩一下，或者還去之前去過的露營地住一宿，安安靜靜地享受美景、享受生活。
可是，似乎這樣的憧憬已經離我越來越遠了。
蕭臻沒有給我發來任何資訊！
我點開我們的聊天記錄，向上刷著我倆之前的聊天內容。一直翻到“以上是打招呼的內容”“你已新增……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我又開啟手機相簿，一張一張看我們的照片，以及我拍的蕭臻——基本都是偷拍和搞笑的抓拍。每一張裡的他，要麼是笑到模糊、笑得出畫的臉，要麼是安靜的、專注的稜角分明的側臉。百看不厭！
我懷念那幾個月美好的時光，我想他！尤其是現在脆弱的時候，看來我還沒有那麼強大，可以面對所有困難。
看著看著，外面走廊裡說話聲、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有人進來開啟燈，屋子裡瞬間白亮亮的。我眯著眼，用手臂擋在眼前，看到值班護士將病床周圍的隔離簾拉開，都推到一側牆壁旁邊。
我跟她說：“早啊，楊護士。”
“早啊，感覺怎麼樣？”楊護士一邊跟我打招呼，一邊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陽光瞬間傾瀉到病房裡，使房間的色調變成了柔和的亮黃色。
“還行，挺好的。”我說得模稜兩可。
她溫暖地笑笑，“要是疼得忍不了，你可以按鈴叫我們，給你打針或吃止疼藥。”
“嗯，好的。我儘量忍，我怕我會對止疼藥產生依賴。”
“也是。不過，我們一般會在劑量上嚴格控制。”說完，她給我和另一病床的牛阿姨做了簡單的檢查和記錄，用於交接班的資訊溝通和管理。
“我想上廁所，可不可以幫幫我？”我小聲地問楊護士。
“可以呀！完全沒問題，來，我幫你。”說著她將房間一角的輪椅推過來，扶著我坐進去，然後靈活地推我進衛生間。
“我自己來就成……”我不好意思地說。
“你可以嗎？不用我扶你嗎？”
“不用，我應該可以。”
“那我在門外，你好了叫我。”
“好，謝謝楊護士。麻煩你了。”我忍著腿腳的麻木和不適。
“不麻煩，舉手之勞。”楊護士笑著走出衛生間，輕輕帶上門。隨後，她又幫我躺回病床，確認左腿的固定裝置沒有問題後才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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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吃到飯了！
早飯的量很少，我根本吃不飽，但是，對於餓了兩天的我來說，也是“久旱逢甘霖”。醫院的病號餐，說實話，並不美味，可我依然狼吞虎嚥地吃得乾乾淨淨。
這時，我聽到隔壁床的牛阿姨說：“你家是不是和醫院領導有關係啊？依我這兩天的觀察啊，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對你的態度都格外的好啊。特別是陳醫生！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