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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回銜玉城了，說是有些事要處理，處理完就回來了。”凜風回答道，他早早就吩咐好侍從做好了晚飯，就等凜冬回府。
菜色很豐富，凜冬只在卜弋國時的宴席上才見過一般豐盛的菜餚，可是轉念一想，那些都只是夢境，都是假的，凜冬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那些經歷都沒有真實存在過。
凜冬坐下，還沒等動筷呢，碗中的食物已經堆成山了，凜風不斷地給凜冬碗裡夾菜。
“夠了夠了。”
“爹看你出門一趟都瘦了不少了，還不得多吃一些，這些你以前可是最愛吃的。”
“我最愛吃的？”凜冬心想，“可是我卻沒有半分印象了。”
凜冬依次嚐了嚐這些菜餚，果然，菜餚不僅僅是精美，也同樣美味，天底下應該不會有人不愛吃的，好吃歸好吃，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味道。
凜冬享受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暖，似夢似幻。
晚飯過後，凜冬洗漱後，躺臥在寬大的軟床之上，回憶著在城池中發生的一切。
人們安居樂業，家人健在，得此何求？
“這，原來就是幸福嗎？”
她不知道，因為她沒有體驗過，但現在的生活又是她在真真切切地體驗著的，閉上眼睛之後，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夢？
凜冬不能夠相信記憶中的經歷都是假的，也不願意捨棄她日思夜想的生活，久久不能入眠。
她從床榻上坐起，起身踱步至房門，推開房門，踏步出去。
天空晴朗無比，圓月高掛於空中，沒有一絲絲陰霾，浮雲隨著夜風飄搖，落葉也隨風輕掃著庭院。
凜冬披散著頭髮，沒有目的地漫步在庭院當中，她確定每一步都踩得實實地，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她當下最切實的感受，她也在嘗試著說服自己——眼見即為真。
凜冬靠在院子裡的梧桐樹邊漸漸睡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又躺在了房間的床上。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揉了揉眼睛，外邊的陽光已經照進房間裡，照得她睜不開眼睛。
屋外似乎有人敲門。
“誰啊？”
“郡主，該起床洗漱了。”
“啊，好的。”
“那奴進來了。”一位和凜冬一般大的女子推門進來，手裡端著水盆和毛巾，她將毛巾沾水擰半乾後遞給凜冬。
凜冬接過毛巾，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她長得很清秀，聲音也很溫柔，“我自己來吧。”
“好，等郡主洗漱完之後，奴為您梳妝。”
對坐在窗，額前的長髮一束束被挽起，額前點綴著桃花花鈿，兩鬢長髮向後梳起用玉釵固定住，鏡子裡的人端坐在案前，任由另外一個女子在為她描眉畫目。
凜冬好像從來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自己。
“好了，奴為郡主更衣。”女子說罷吩咐其他人將早就整理好的衣裙供上。
“我，”凜冬本來想要說，可以自己更衣，只是看著那些衣裙，卻也擔心自己會不會穿錯，便將話吞了回去，“那便麻煩姐姐了。”
“不敢不敢，奴怎麼能擔得了郡主如此稱呼。”
“你叫什麼名字？”
“奴是阿珏呀，從小就一直跟著郡主長大的。”
“阿珏——，”凜冬喚著阿珏的名字，“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事情？”
“郡主回來之後，許多以前的事情似乎真的是不記得了，但是沒關係，阿珏以後可以跟你說就好！”
“嗯，謝謝你阿珏。”
更上新衣，凜冬真正感覺到了自己是南城郡主，城中的一切都有溫度，但好像只有自己迷失在了溯流之中。
這尊貴、安穩的人生應該是怎麼樣的？
時間在這個空間當中流逝得特別快，一日三餐，斟茶享樂，凜冬一遍遍在自我迷失和自我清醒當中反覆盤旋，然後沉淪。
在這個世界裡，她像是一個精緻的木偶，扮演一個郡主的角色，她獨立的意識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控制她的軀體，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迷失在美好當中。
凜冬和凜風立於城門之上，看夕陽西下的南城美景。
“阿爹，這些天我聽你們講了許多城中趣事，但好像都很少提及到阿孃。”凜冬問出來這段時間的疑問。
“不是說你阿孃出門辦事了嘛。”
“可是就算談起從前，也沒有人與我話過她半分。”凜冬實在不解，阿孃似乎在城中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一般。
凜風雙手扶住凜冬的肩，說道，“可是冬兒現在不是過得很快樂嗎，只要快樂就好了。”
凜冬陷入了沉默，雙目注視著凜風的眼睛，緩緩問，“那，阿堙呢？”
“阿——堙？”
“對，阿堙，你忘記了嗎？是你把阿堙送到我身邊來保護我的！”
凜風原本慈祥的面容僵住了片刻，他收回雙手，語氣略顯冷淡，道，“冬兒應是記錯了，根本沒有阿堙這個人，看來還是得多喝阿昭的回神湯，方才能真正分得清現實和夢境。”
凜冬只覺得恍惚，告訴她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能夠說服自己相信，可是告訴她凌堙是不存在的，叫她怎樣釋懷這十餘年的同生共死。
凜風帶凜冬回到凜府，阿昭已經煮好了回神湯在府前等她。
“阿昭怎麼會知道要煮回神湯？”凜冬心中生出疑問。
凜風拂袖示意阿昭將湯端給凜冬，“冬兒需多喝回神湯，早日忘記夢中的一切，好好和爹，和南城的子民一起生活才是。”
凜冬沒有接過那湯，她試圖控制自己不再去想曾經發生過的事，“阿爹，你再給我些時間好不好，我沒有辦法忘記那些事、那些人，讓我自己好好消化，讓我自己去慢慢適應現在的生活，而不是你們推著我去融入它。”
推著自己去融入，凜冬被自己無意識說出的話怔住。
“你自己無法解決的的事，自然是需要爹爹來幫你了，乖，喝了這碗回神湯，一切就又會歸於平靜，那些胡亂的思緒都將不復存在了。”
凜冬接過湯，看著湯中自己的倒影，多麼尊貴，可腦海裡也不斷浮現這一路上所遇到的人。
“不，我不可能會忘記！”凜冬將湯摔在地上。
咣——碗碎了，連同這個夢境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