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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渤沒有多想，也沒有再接著問。蘇陽把錢付好以後，正要站起來，準備離開，黃渤突然對他說：“等過了年以後，我可能要回山東青島了。”
蘇陽屁股剛離開凳子，聽他說的話以後又重新坐了下去，奇怪的問：“幹嘛不過年前回去，正好在家裡好好過個年。”
黃渤苦笑了一下說道：“回家總得兜裡裝點錢吧，趁過年前場子裡熱鬧，我多跑跑，最起碼弄個路費。現在讓我回去，除了借錢，我連火車票都湊不齊了。”
蘇陽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問：“那你過年回青島幹什麼？”
黃渤嘆了口氣，從兜裡掏出來一個皺巴巴的煙盒，扒拉了半天發現裡邊兒早沒煙了，有點兒喪氣的團了團隨手扔在了地上。
蘇陽很好奇的看著他，他知道黃渤平時很愛惜自己的嗓子，除了在場子裡邊，顧客讓他喝酒外，其他時候基本上滴酒不沾，更不用說吸菸了。
黃渤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好像要把自己滿臉的晦氣樣給全揉出去，臉都搓紅了，然後才笑著說：“我要回家做生意去了，當大老闆。”
黃渤說要去當大老闆，可是蘇陽無論如何也沒從他臉上看出來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氣概。反而說出了一股子怨婦的氣息。
就如同被誰蹂躪了幾百上千遍以後，當破鞋一樣，隨便扔在了垃圾堆裡。
所以蘇陽還是忍不住問道：“真的去當大老闆？”
黃渤使勁的挺了挺胸脯，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激昂一點，說道：“當然了，你也知道我們青島那邊跟棒子國做生意多，我親戚有個做鞋廠的專案，拉著我想一塊把廠子開起來，估計有搞頭。”
蘇陽點頭，嗯嗯回應。反正在他想來，黃渤現在的情況，幹什麼也比在地下室裡啃泡麵強。
可是好像蘇陽越是這樣平靜自然地接受了他的說法，黃渤反而越來越沒興致，似乎還顯得很沮喪。
兩個人從雜麵館裡出來，散著步來到了北科大的體育場，順著跑道轉了一圈又一圈。
黃渤邊走邊說著當老闆的事，突然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看見正好地上有一個破煙盒，他卯足了勁兒，使勁的踢了一下，把煙盒踢得飛了起來。
然後他突然對蘇陽說：“我都想誰能朝我屁股上給我也來這麼一腳，哪怕這樣能把我給踹飛起來，我也願意呀。總比爛在泥地裡強。”
蘇陽這時候也看明白了，黃渤這傢伙明顯還是不甘心呀，說什麼大老闆不過是裝模作樣，自我安慰而已。
他正在琢磨該如何回答，好能夠安慰安慰黃渤，給他再鼓鼓勁。
可是又聽見，黃渤說道：“我有一哥們，按你們北京話說叫發小，他叫高h。他現在在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繫上大二，有時候想想真羨慕他呀。以後怎麼說也是科班出身，有資源，有人脈，還有演技，混不好是演員，混的好那就是明星。可惜我就不是那塊料，就是去面試了，估計也選不上我。再說了，我也不喜歡錶演，就想唱歌，我原以為唱歌不靠臉是靠嗓音的，結果發現特麼的都差不多。”
蘇陽估計黃渤也是壓抑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可能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個地方，所以想說的話特別多。以他的經驗而論，這個時候就做好傾聽者，讓黃渤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估計心情會好上許多。
兩個人就這麼轉了有十幾圈，一直就是黃渤在那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把他這三四年在北京北漂的一些辛酸苦辣說了一個遍，可以說是嬉笑怒罵。
他還特別說道：“其實到現在我自己也弄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我儘管經常說自己唱歌好聽，但是真跟人家好嗓子，還有好唱功比起來，那還是差的多了，我充其量也就是個業餘歌手水平。之所以一直不甘心，其實也就是為了一個夢想罷了。現在夢醒了，該去踏踏實實幹件事兒了。”
說到這兒，黃渤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蘇陽說：“你要說追逐夢想的傻子還不只是我呢，這一段時間地下室又搬過來哥倆，那倆比我還傻呢。”
哦，蘇陽聽他說的話以後，有點好奇的看著他。
黃渤似乎說起來別人的事，心裡輕鬆許多。“那兄弟兩個姓郭，比我還慘，我可是親眼看見了，那哥倆三天啃不了一包泡麵。就那，天天照樣精神抖擻的出去，早出晚歸。聽說到處蹲點當群演，或者乾點零活。從93年到北京，今年已經三年了。差不多一直就是這樣。”
說著，黃渤搖搖頭：“跟他們比起來，我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個人物，就很幸福。”
蘇陽問：“他們倆也是在歌廳唱歌的？”
黃渤說：“他們唱屁歌，不是，他們是想當演員的。”
哦，那肯定慘。蘇陽不用想，他也聽說過，困在北京想當演員的吃不上飯很常見。不過他有點好奇的問：“就這樣，他們還能堅持三年？”
“對呀，他還是我山東老鄉呢，不過可比我慘多了，他們是山區農民，家裡苦得很。不甘心回家窩在山裡一輩子，抓住個機會肯定要拼上命呀。”
對於這樣的事情，蘇陽也無話可說，他對於這樣的人和事，在他記憶中，最近一段時間聽得見的也多了，雖然這哥倆聽黃渤的意思比別人更慘一點，但是也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情，可以說是北漂一族的常態了。
蘇陽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正準備給黃渤打個招呼就要離開，回家準備準備晚上去和平house找那個姓吳的。
突然，黃渤猛的拍拍他的胳膊，朝著遠處指著對他說：“瞅瞅，我說的就是那哥倆，互相攙扶著走路的。走過去看看，好像出事兒了。”
說著，黃渤就朝著他指的那兩個人跑了過去，蘇陽無奈也只好跟了過去。
等到蘇陽跟著黃渤跑到那哥倆面前，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哥倆可比他昨天捱打還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