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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先生的學堂有兩百多人，除了男子學堂，也有女子學堂。
身為人師他總說有教無類，希望女子也能像模像樣地念上個好學堂。
玉河城一些大戶人家欣賞顧老先生的教書之道，又念及顧老先生年紀大了，不好再勞煩老先生上門教書，便紛紛出錢，專門請顧老先生開設了女子學堂。
幾年前，趙明海在顧府時，顧府熱鬧不少。
顧盼春一下就想起那個笑的明朗的少年朗。
“阿盼！快起來，上學堂去了。”趙明海常一大早便立於她門前催她起來。可睡熟了的顧盼春哪裡聽得見什麼？只是翻個身接著同周公相會了。
時間久了，趙明海也就不站在門前喊了，轉而來了她窗戶後的那棵梧桐樹下喊。
“阿盼，你還不起來我就先走啦。”趙明海又喊，依舊沒有人回應他。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趙明海索性搬出最後一座大山，他清了清嗓子喊道：“阿盼，你還不起來再遲到我就不給你打掩護了！”
半夢半醒的顧盼春“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她胡亂裹了一床被子，來到窗戶邊衝外邊喊：“別！趙明海，等我一起去。”說完便急急忙忙跑去更衣洗漱了。
趙明海聽著裡邊亂作一團的動靜，有些寵溺地揚起一抹笑容。
夏天的午後，學堂裡的大多數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顧盼春正打算去外邊的池子裡取水洗臉納涼。
正將手伸進池子中，便感覺後背一驚，有人衝她後背丟了什麼，正欲回頭，看見了腳邊掉落的宣紙團。
她好奇撿起紙團，便見上邊寫著：“講堂後的假山邊見。”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顧盼春抬頭衝四周看了看。
並沒有什麼人在。
正向後轉，對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
只見趙明海似是剛爬上來，有些艱難地半身趴在圍牆上，見她轉過身來，忙對她笑。
顧盼春匆忙洗了臉，偷偷摸摸地躲過門口正在午睡的侍僕，跑去了講堂後。
講堂後，趙明海已經等在了那裡。她有些欣喜喊道：“趙明海！”
遠遠的，就見趙明海伸出手指放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待她走近，只聽趙明海有些神秘地說：“我發現了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哪裡？”她睜大眼睛問道。
趙明海隨手一指，指向了不遠處的假山：“跟我來。”
兩人一同繞著小湖跑了過去，來到假山後，趙明海上前撥開幾層樹葉，此時才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剛好夠他們走進去。
但是相比外面明亮的景色，洞內似是一片漆黑。
見趙明海似要走進去，顧盼春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真的要走進去嗎？裡面看上去很黑。”顧盼春有些不安地問道。
趙明海轉過頭來笑說：“放心，我之前一個人來過，這條道是通的，直走可以通向湖邊，那邊的洞口擋了些許藤蔓，撥開藤蔓，可以看見湖對面的講堂，並且裡面夠寬闊，足以乘涼。”
見顧盼春還是一臉憂疑的神色，趙明海索性轉過身，向她伸出手，說道：“別怕。”
午後的陽光照在少年的身上，剛跑過一陣，有些散亂的碎髮隨風飄起，俊朗的少年笑著伸出手說：“別怕。”
顧盼春只覺這光亮有些刺眼，似是要往她心底刻下一幅畫。
直到多年以後，她也沒分清那一瞬間一閃而過的是什麼。或許多年後，在一個同樣充滿暖陽的午後她也悔過那一切都是錯覺。
顧盼春搭上他手的一瞬間，他便收了力帶她走進去。
走進去方發現這裡別有一番天地。從外看，假山內烏漆抹黑。走進去才發現假山頂上有光亮順著裂縫照進來，兩邊通道也有光傳進來，竟把裡面照的十分亮堂。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並肩而坐，此時都沒開口，靜靜感受著微風從洞口穿來，穿過身旁，帶走了仲夏的燥熱。
直到聽見講堂內傳來鐘聲，兩人才從假山內走出。
此後，燥熱的夏季，兩人沒事便來這裡乘涼。
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早已經模糊了，只記得提起趙明海時，顧盼春心中會莫名生起一股暖意。
這一夜，聽爺爺提及自已的婚事，又提到趙明海，顧盼春心中便有了些許想法，只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更何況她也不明白心中的那種感覺，究竟意味著什麼。
見她愣住，顧老爺子自覺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於是忙笑說：“不急，等你想好了再回答也不遲。”
說完便起身，祖孫倆人分別回房歇下了。
翌日，顧老先生和盼春都在忙著準備迎接後天的大年三十，兩人便都沒再提及此事。
大年三十前一天，顧盼春同一起長大的侍女紅楓上街遊玩，也是想出來看看除了王婆買的那個東西，還有沒有自已想要的。
兩人剛出府門不久，沿著大街直行，又拐了個彎便到了沿河街旁，年前最熱鬧的便是這條街。
大老遠就看見街邊一個攤子搭起了高臺，下邊圍著一圈人，攤上鋪著紅紙，有人坐在桌前，提著毛筆正寫字，也有人站在攤前吆喝：“對對聯，我出上聯，您對下聯，對出最合適的下聯有獎可拿。”
這種即興對聯本大多數時候都是些落俗套的用詞，為了押韻對稱堆砌而成。
但也確實存在才高八斗之人，脫口而出一些驚為天人，足以永久相傳之句。
每年玉河城都會有這麼場活動，由一些沿河的大商鋪投錢舉行。一般會在新年前八天開始擺。
剛開始的幾天這些攤前都是冷清的，前來對對聯的大多都是些資質平平之輩，所對內容也平淡無味沒什麼好看的。
直到後來接近新年才會慢慢熱鬧起來，這些天能遇上個有才之人，可謂是圍在攤外的看客有福了。
顧盼春是個愛湊熱鬧的，聽說在對對子，便頗有興趣地往前走。
剛走近便聽看客問道：“有獎可拿，可否提前告知是什麼獎？”
站攤前吆喝的人停了下來：“這位看官，您可問到點子上了。”說完，他拍了拍手，有女子手端禮盤緩步上臺站在了攤後。
每位圍在外邊的看客都想先睹為快，恨不得踮起腳跟張望。只是那禮盤上都被蓋了紅布，再怎麼看也只能依著輪廓猜測是何物。
眾人催促那吆喝之人：“快別打啞謎了，您就說吧！”
那人笑笑，走過去一一揭開了紅布：“分別是紅燈籠一對、對聯三幅、銀元五兩。”
看客譁然，今年這獎比之前可豐盛不少啊。顧盼春這下來了興致。
獎不獎的無所謂，主要是愛對對子。
等前幾個上臺對對子的人退下來，顧盼春方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