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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彬抬起眼睛，下半邊眼眶紅紅的，卻沒有淚，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似的，有些神經質地笑了笑。
“所以，你來就是為了給我一個很大的希望，然後再讓我絕望，是不是？”
喬知非跟著坐下來，淡淡道：“你瞞著我做了很多決定，所以，我也瞞著你做了一個決定，我們之間扯平了。”
江與彬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很大，抓的她很痛，他的眼中帶著偏執的怒意：“我做的那些決定，跟你無關，可你做的決定，是拋下我！這算什麼扯平？”
喬知非能感受到他抓著她肩膀的手在抖，她很想拍一拍，安撫一下，但是她忍住了，仍舊用那種語氣道：“可是跟我有關的，你明知道我最怕揹負上重擔，可是還是讓我覺得愧疚，讓我覺得是因為我，你的事業沒有了，秦宏明的事業沒有了，周昊的工作沒有了……我承受這麼多，怎麼跟你在一起？”
江與彬的眼睛紅的不像話，倔強地道：“我早說了，不是因為你，跟你沒有關係，你怎麼就是不信！為什麼非要分手？”
喬知非的聲音突然拔高一個度，壓過了他的：“因為你想跟我結婚！”
江與彬聽到這裡，忽然安靜下來，雙手插進發間，頭也跟著勾了下來。
見他不再說話，喬知非沒有繼續高聲：“我也想過，不結婚就不結婚吧，都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其實我倒認為，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才是耍流氓，為什麼不能真正尊重一份感情呢，為什麼非要套上一個枷鎖呢？”
江與彬抬起頭，不斷搖著，他幾乎不再抵抗，只解釋著：“不是的，不給你枷鎖，我只是想留住你而已，我不結婚了，好不好？”
喬知非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頭髮，笑著道：“其實送你那天，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那時候我就該提分手的，但是我捨不得，我糾結了很久，最終決定繼續跟你在一起。”
江與彬像抓住了一棵稻草，拼命點了點頭：“就還這樣好不好？咱們不說了，我帶你去大都會，去中央公園，去Central Perk，走吧。”
他沒有看喬知非的眼睛，有些失控地笑著，要起身去拿她的大衣。
喬知非抓住他的手：“別逃避，江與彬，這樣一輩子嗎？婚姻不是愛情的終極目的地，但是我的感情，是希望有一個落腳點的，我從小失去我爸爸，我覺得上天欠了我很多，它應該補償我的，它要還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才行。”
“可你的家庭不適合我，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江與彬再次崩潰地阻止他說下去：“別說了，喬知非，我都做出選擇了，我要你，我什麼都不要，行不行？”
喬知非：“江與彬，你說過可以等我一年半，那我給你多一半的時間，三年，三年後，如果……”
江與彬似乎聽不到，夢囈一般：“你今天可以拋下我，三年後也是一樣會的，我不要三年後，我要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天，你說過的，你愛我，新年的時候，你親口說的，我看到了。”
喬知非一怔，她以為那天他沒聽到，忘了他是懂唇語的，他看到了。
她苦笑一下：“是，我承認，可我現在不想愛了。”
喬知非忽然輕鬆地吐出一大口氣，從他手裡接過自己的大衣穿在身上，伸出右掌道：“對不起，江與彬，你沒有透過戀愛實習期，我決定不錄取你了。”
像是被自己幽默到了，喬知非也神經質地笑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有些抖，所以她及時收了回來，插在口袋裡。
江與彬瞪著通紅的眼睛望著她，不斷大口呼吸，好使自己的眼淚不掉下來，整個人都慌張了，似乎下一秒，他就能碎成一片。
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沒辦法出聲，腦中一片轟鳴，只能看到喬知非嘴唇上下翕合，完全聽不到聲音。
那道從17樓樓頂一躍而下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眼前，時隔十五年才出現的一根稻草，又要飄走了。
他用力甩了甩腦袋，要把那個畫面驅逐出腦海中，好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輕到聲音好像不屬於自己，像是漂浮在空氣中，遊離在身體之外的靈魂在開口。
他說：“別走……”
聽在喬知非耳中，聲音大的驚人，她幾乎被嚇了一跳，看著江與彬蒼白的臉，額上不斷有汗冒出來，她開始覺得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江與彬沒有回答，只是渾身發抖，縮在床邊，抱著自己的膝蓋，黃豆大的汗不斷從他頭上掉落，臉上白的嚇人。
喬知非再次抓著他問道：“沒事吧？”
江與彬仰起頭，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似是釋然，似是絕望，他慢慢開口：“沒事。”
喬知非看著他，臉上的慘白逐漸變為正常，也不再流汗，身體發抖的症狀也好了一些，才終於站了起來：“再見。”
江與彬坐著沒有動，直直盯著她出門，門鎖咔噠一聲，把他們隔絕在兩個世界，他才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不斷順著眼角滑下去，滾落在地毯上。
喬知非走出大門，坐上計程車之後，拿出手機，給周姐發了個微信：江與彬好像有些不對勁，您幫忙去看看吧，我先回國了。
周姐接到資訊的時候，有些發愣，鬧不明白他們兩個怎麼回事，但仍舊腳下不停地去敲了敲江與彬的門，沒有回應。
她有點急，再敲了幾下，就毫不猶豫帶著檸檬下樓去跟酒店公寓的管理者取得聯絡，拿著鑰匙，強行開了門。
江與彬怔怔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對他們的突然闖入充耳不聞，直到周姐過來推他：“小彬？你怎麼了？”
他才淡淡轉過頭，笑了笑：“周姐，你給江總打電話，說他的目的達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輕聲笑著，可笑聲裡似乎有無盡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