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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令姝當然沒有興趣替紀元軒管理後院。
之所以要恢復姬妾請安，首要目的自然是認一認王府裡的人臉。
假如把目前的軒王府看做一個公司，紀元軒自然是董事長，而寧令姝就是總經理。
而這些姬妾，就相當於王府的中層幹部。
在寧令姝徹底挖斷軒王府牆角之前，她還要在這裡生活很長時間。
作為管理人員，她可以一輩子都不調動某個中層的崗位。
但在見到這些中層的時候，至少要能叫出對方的名字，並且心裡浮現相應的資料。
胡總管離開後，見心詢問過寧令姝的意思，然後替她拆了頭上那個見客用的繁複髮髻。
見心用梳子一下下仔細地梳理著綢緞般順滑的青絲，和寧令姝商量著明天的髮型裝飾。
“娘娘明天要接受王府裡姬妾請安的話，奴婢就給您梳個凌霄髻，您看如何？”
“您脖頸修長，肌膚雪白，凌霄髻正襯您這漂亮的肩頸。而且看著高貴典雅，凜然不可侵犯。”
“再斜插上一支鑲嵌了紅寶石的金步搖，點綴上一圈細碎的寶石釵花，正是京中最流行的裝扮呢。”
寧令姝對古代這些穿衣打扮的知識瞭解不多，所以在這方面一向選擇相信專業人士。
反正原主的這張臉是個天生瑰寶。
打扮得素淨則好似九天仙女，打扮得豔麗則顯出牡丹般的高貴氣象。哪怕是披個麻袋，站出去都像是維密走秀的最新款。
也只有從這張完美的臉蛋上，才能看出一點作為女主的福利了。
見心一邊梳頭，一邊和寧令姝說著話。
“府裡的姬妾出身，奴婢也稍微知道一些。娘娘若是感興趣，奴婢和娘娘說一說？”
寧令姝示意：“好啊，著重說說那些有家世的。”
這也是寧令姝要會見姬妾的另一個目的。
紀元軒身為當今天子的唯一胞弟，身份非凡，府上的門童放出去都相當於邊陲小縣的七品縣官。
所以在他的姬妾之中，不僅有宴會上所贈的歌伎、平民出身的良家女子，甚至還包括些五六品官員的女兒。
寧令姝可以透過她們，接觸到她們背後的家世。
在這個時代，古代女人很難憑藉自已的身份直接辦事。
寧令姝雖然對這種陳規陋俗嗤之以鼻，也遲早會改了這些她看不慣的破規矩。
不過，在前期羽翼未豐的時期，她不介意培養幾個白手套用用。
至於那些姬妾，如果她們個人有出眾的才華，寧令姝最後也會一併打包帶走的。
胡總管是寧令姝在王府內的觸角，江燃是她接觸外界的一個渠道。
而在他們之外，寧令姝還會拉攏更多的人。
她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正如同她決心留在這個時代的痕跡那樣。
寧令姝可沒有忘記，她在系統裡選擇的最終主線目標是什麼。
那可是，萬國衣冠拜冕旒啊。
見心屈膝應是，然後一五一十地給寧令姝講了起來。
“府上的鳶夫人，父親是戶部的官員。據說婉夫人抓周的時候，什麼都沒抓，就是抓了個銀算盤。”
“她算起賬來也確實是一把好手，府裡的僕婢平時都不敢剋扣她的飲食用品，生怕她掏出算盤和賬房‘講道理’呢。”
聽起來倒是個天生做會計的材料。
倘若有些生意上的才能，也可以往這個方面培養。
即使不擅長商業也無所謂。
在寧令姝眼中，一個擅長數學的人，可以拓展出許多可用的領域。
寧令姝留神記了一下這個鳶夫人的名字。
“嗯，還有呢？”
見心發覺寧令姝並不討厭自已的敘述，稍微鬆了口氣，便繼續講了下去。
“還有芳夫人，父親當了多年的師爺，把大齊的律法背得滾瓜爛熟，夫人入府以後，他父親被王爺提拔了一個外放的官兒。”
“據說芳夫人自幼就坐在父親膝上，看父親幫縣官斷案，所以對律法之事格外精通呢。”
寧令姝一邊聽著，一邊微微點頭。
“嗯，一部活學活用的律書啊。”
她倒不指望芳夫人對大齊律倒背如流。
只要她能耳濡目染地斷一些民生案子，對寧令姝來說，她就會是一個很好的、用來觀察市井生活的視窗。
見寧令姝並不嫌自已的言語放肆，見心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說話時，她的語言變得更活潑了些。
“最後一個值得在意的，就是嬌夫人了。”
“您別看她名字嬌嬌媚媚的，其實她爹是個武官。據說嬌夫人在出嫁之前啊，閨中就愛舞槍弄棒的。”
“以前……以前奴婢跟著碧姬的時候，碧姬翠姬姐妹誰都敢惹，就是不敢惹嬌夫人。”
“嬌夫人生起氣來，能掄一手渾圓的耳刮子，打得人像陀螺一樣原地旋轉呢！”
聽到這裡，不止見心一個人抿著嘴笑，寧令姝也被逗出了三分笑意。
“你講得很好。”
她算聽出來了，這王府裡還真有幾個姬妾身懷絕技。
可憐她們進了後院，被生活消磨了容光，從此便成了蒙塵明珠。
暗暗記住這三位夫人的名字，寧令姝又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鳶（圓）夫人、芳（方）夫人、嬌（角）夫人。
紀元軒這小子可以的。
不聲不響地就湊了個幾何組合。
放在現代，完全都可以成立女團出道了！
見心梳好了頭髮，恭謹地往後退了兩步，在寧令姝身後站好。
寧令姝對鏡一照，發現見心先是給她編了個鬆鬆的辮子，然後又盤了個簡單大方的圓髻。
這個髮型不扯頭皮，而且也不會覺得頭髮在後面墜著難受，算是這個時代的居家良品了。
滿意地點了點頭，寧令姝轉身對著見心微笑。
“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見心謙虛地行禮：“不敢當王妃娘娘的誇讚，見心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這本來只像是一場主僕之間的日常對話。
然而寧令姝美麗而凌厲的眼睛，卻彷彿探照光一般。
當被寧令姝當面注視的一刻，見心頓時升起一股自已心思已經被輕易看破的感覺。
她有些怯怯，遲疑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寧令姝含笑的鼓勵目光。
寧令姝把話重複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所以，不用擔心新來的丫鬟。”
“她們若好，自有她們應得的。你若一直很好，我就不會缺了給你的。”
一個合格的管理者，會在內部出現惡性競爭之前，就有意識地調整團隊結構，把危機扼殺在搖籃裡。
新員工和老員工的利益分配，是個自古不變的永恆話題。
千年以後，那些不善於端水的傻逼老闆，都會被掛到賽博路燈上供人展覽。
在寧令姝溫和而瞭然的眼神裡，見心忽然感覺到一股有人託底的安心感。
她看著寧令姝，鼻子先是一酸，眼睛上又逐漸泛起一圈淡淡的紅暈。
努力忍住盈起的淚水不要掉出眼眶，見心吸著鼻子。
“讓王妃娘娘笑話了，您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她本身出身就不光彩，曾經跟隨碧姬做事，屬於一個戴罪立功的身份。
在見心看來，她唯二的兩個優勢，也就是作為府里老人，比起這批新採買的丫鬟，對王府裡的事情更熟些。
以及，她對王妃娘娘，會比任何人都忠心。
如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新人手，王妃娘娘本來可以棄了她，去選些更聰明、更清白的丫鬟。
可娘娘不但看出了她的心思，還沒有責令她這份偏狹。
甚至，娘娘溫聲安撫了她。
這份恩德，她無以為報，只能用她自已下半生的忠心來還。
在見心感動的淚水中，寧令姝抬手，遞給她一張帕子。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這本是世間最簡單的道理。”
“我不會虧待麾下的任何一員戰將，也不會偏寵任何一個。”
“所以，你不必和她們比，她們也不用和你競爭。只要你們都願意全力發揮自已的所長，我自然會把你們都各自放到合適的位置。”
寧令姝這話，既不是憑空畫餅，也不是無的放矢。
畢竟，在從前身為聯邦元帥的時候，她就一直是這樣做的。
見心淚水漣漣，頂著寧令姝的叫起聲，硬是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地磕了個頭。
她用額頭抵著地板，一字一頓地說話。
“見心此生，願為王妃效犬馬之勞，若有異心，便腸穿肚爛而死。”
“娘娘儘管用我吧，我永遠是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