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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來得很突然，又好像順理成章，那年天降大旱，方圓八百里內連續七天豔陽高照，田裡的麥苗幹得要死了，人人臉上是焦急的渴求，地裡的井水接連不斷地被灌溉到田裡，但都是杯水車薪，很快，連人喝的水都快無法保障了。
這場乾旱持續到第二十天，村長終於熬不住去往了落水潭，大家都知道落水潭中住著一隻妖物，平日誰也不敢去打攪，可現在幾乎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刻，只能求到對方頭上，無論世人口中妖如何殘忍兇惡，潭裡的這條始終沒有傷害過他們。
黑蛇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他說：“我可以答應你們，不過有個條件。”
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想要不付出任何代價得到幸福，那是神話。甚至就連神話也沒這麼寫的。
飽經世事滄桑的村長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是個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的人，因為長期勞作背有些坨了，老了老了眼睛的眼白都比旁人多了些。
回到村裡，他把眾人召集起來，說出了要求，一時寂靜無聲。
村長咳了咳，道：“這事是大事，蛇仙說了，他要的人千萬不能有一絲的勉強，不然不如不要。”掃視了一圈，“要是有人願意，村裡會給相當的補償。”
“有意的人晚上就來找俺吧。”
撂下這句話，村長便顫巍巍地往家走去。
答應與否只是時間問題，不答應誰都活不了，只是，讓誰去呢，誰的命不是命。
不患寡而患不均，千古來的道理都一樣。
再者，將活人祭祀出去到底不那麼光彩，雖然最終是為了救人，可等這次危機過後，有些人又會反過來說他不仁義了，所以，絕不能逼迫。
村長回到家就吩咐關門了，將一干人等關在門外。
雖然事情有了轉機，可是村裡處處透著哀慼的氣息，白澤在村子裡轉了一圈。看到了滿面淚痕的小花，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像沒有察覺到白澤的到來。
——直到白澤坐在了她對面，彷彿研究似的注視著她的臉。
小花擦去了淚水，望著他，“讓你看笑話了。”
“你不是缺水喝嗎，為什麼還哭？”
小花：“……”
大概在白澤的思維裡，眼睛裡出來的東西也是水，跟要喝的水沒什麼分別，只是味道有些怪。
因為他從來沒哭過，就算心裡難受得要死的時候，也沒有流過一滴淚，並不是不想哭，而是哭不出來。
一顆棋子怎麼會有淚呢？
小花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哭得天崩地裂，日夜顛倒，眼冒金星。
“俺、俺娘說俺、俺沒用，在家也是浪費糧食，不如讓俺去做祭品……嗚嗚嗚……之前還說，說要把俺許給外村一戶人家好換錢給俺哥娶媳婦，俺、俺不想……”
小花的眼淚如滾珠一樣，滔滔流下，白澤給了她一個葫蘆裝的水，讓她潤了潤口。
可是再多的就沒有了，只無動於衷地看著，聽著，那神情，就好像小花跟石頭草木沒什麼兩樣。
小花漸漸停止了哭泣，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望著白澤，突然一下抱住他，她記得村裡的赤腳大夫說過，人的心位於左邊，會撲通撲通地跳，可是……
小花漸漸鬆手，那模樣，是失望，是死心，是釋然“原來，你真的沒有心。”
她本來以為在白澤心裡她會有所不同，可是並沒有。
她就好像塵埃一樣，在他生命中，過了就過了，半點痕跡也不留下。
誰也看不上她，也是，誰會為塵埃停留駐足、惋惜一聲呢？
白澤不明白，何謂心。他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沒有弄清楚，看到小花的眼淚與絕望的眼神，他只覺得困惑，輕輕抬起手，抹掉她臉上的眼淚，嚐了嚐，帶有些許苦澀的感覺。
“要怎麼，才能有心？”
白澤困惑地問，小花搖搖頭，離開了。
小花最終還是答應了村長的請求，等到黑蛇降雨後，她會自願獻上自己的生命。
但還沒等她履行承諾，意外就發生了。
此地原有強烈的地煞之力，與落水潭的陰柔形成一陰一陽之平衡，黑蛇施行大範圍降雨，無形中打破了這平衡，導致陰氣流失，落水潭的乾涸加劇，更進一步的，陰陽失衡，帶來了空間的扭曲，將黑蛇捲入了空間罅隙中。
那一次，黑蛇失蹤了五年。
等到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是從地煞門出來的，帶著戚逍遙。
戚逍遙說來也是一個可憐人，神魂一直不滅，黑蛇救她並不是出於好心，而是覺得可以利用一下，他想看看這麼一個身體破損嚴重，僅靠神識不滅的人，能恢復到什麼程度。
在地煞門養了一段時間，戚逍遙藉助地煞之力恢復了一二，因她曾飛昇為神，肉身強悍，地煞於她非但不是害，反是滋補。此後，她藉助黑蛇的力量化為明法仙，藉助香火與信仰之力，逐漸滋補神魂。
另一邊，黑蛇的進展卻不順利，因為他挑選好的人，在得知他回來後上吊自殺了。
或許是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小花懷抱著這樣僥倖的念頭活了五年，當初的膽氣也逐漸褪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小花已經失去獻祭的勇氣了，面對未知的可怕結局，她寧可自我了斷。
黑蛇氣瘋了，他恨不得屠戮整個村子。
然而白澤不允，黑蛇忌憚於白澤的力量，再加上他透過空間罅隙受了傷，只得暫且按捺下來。
經過此事，黑蛇失去了落水潭這麼一個棲身之所，受到了人類的背信棄義，他再次清醒地認識到，人類不可信，一切力量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