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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齊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感覺睡了好沉的一個覺，他記得喝醉前他在桌前，不知什麼時候到了榻上。起來的時候頭還有些痛，嘴巴也腫起了一塊，啊這該死的蚊子！季齊打定主意要藺聞仲幫他在門前種點薄荷驅驅蚊。
長腿一撩，便下了床，簡單洗漱了一番，此時還未入夏，水還有些涼意，不過也方便醒醒神。
然後季齊便看到藺聞仲已經在院中了，又在修剪樹枝，他對這些東西倒是很上心，季齊感覺昨晚有些尷尬，本想悄悄溜出去，藺聞仲卻已經發覺了，抬眼朝他望來。
“早啊，你吃了沒？我正準備出去吃點東西。”
季齊坐在廊簷的橫欄上，眯起眼睛望著他。
“也好。”
本以為他會拒絕的，因為季齊記得他好像不是很喜歡街上的吃食，覺得不乾淨。
藺聞仲去洗了手，又拿帕子擦乾，疊好，收起。轉頭望見季齊依舊坐在那裡，奇怪地看著他，“怎麼？”
季齊吸口氣，“沒什麼。”別過臉去，那樣子，彷彿像是在賭氣。
藺聞仲心想大概他是不大肯跟自己出去，先前說的那話也許只是客氣，便道：“你要是有事，先去也行，我不打緊。”
季齊又覷了他一眼，下頜上的那道鮮紅印子還在，不是幻覺，不由咬住後槽牙，“沒事。”他想說我又不像你，大忙人一個，一天忙到晚還有閒心來……
話在嘴裡兜了一圈，還是咽回去了，說出來顯得小氣。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但那是藺聞仲啊！
見藺聞仲什麼準備也不做便要走，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季齊便拉住他，“你……你就打算這副樣子出去？”
“怎麼？”藺聞仲被莫名其妙發了一通火，也沒怫然作色，只是挑眉用疑問的目光望向季齊。
季齊咬咬牙，伸手捏住他的下頜，藺聞仲目光頓時幽深了起來，季齊卻只是抹掉了那裡的紅印，殷紅的色澤，宛若海棠泣淚，季齊挑眉：“這是什麼？好啊你，虧你每日裝得正人君子一樣，竟然也招妓。”他本想用調笑的口吻說出，不料出口竟有些刻薄，一時有些懊惱，有些緊張。
藺聞仲卻沒否認，“你做得，我做不得？”他走到季齊身邊，貼近他的耳朵說，“你那晚，不是也出去了……”
季齊身上頓時一陣麻麻的，為的是這種貼得極近的距離，為的是倏然變紅的耳根子，為的是他近乎呢喃調戲般的聲調，為的是不聽使喚的狂跳的心窩子……
糟糕了，一切都糟糕了。
腦子快成一團漿糊，什麼都聽不清。
你他媽要完了，季齊。
一切從那天晚上開始，也許就變了味。季齊後退，退到欄杆上，一陣風吹來，他清醒了。
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這是不對的，什麼都不對勁。
藺聞仲好端端一個乾淨君子，不該被他這樣卑鄙無恥的陰暗小人所玷汙。
哪怕只是想想也不行。
他抬起頭，看著藺聞仲，飛快地思索，“你，什麼時候回去？”
藺聞仲靜靜的，看不出喜怒波瀾，“你想我回去？”
“嗯……過段時間我可能會比較忙，顧不上你，也可能要出遠門……你在這邊的事結束了後就儘快回去吧。”
解釋得亂七八糟，不知所謂。然而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
他不再歡迎他了。
藺聞仲點點頭，“好。”
而後優雅地轉身離開，彷彿無事發生，頭髮被竹簪挽住，從肩膀垂至腰間，風吹浮動，又飄落，季齊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那頭髮一樣，落定了，卻又顯得輕飄飄，無著處。
腐爛的開端是滲透，侵蝕，當慾望得不到滿足，便會產生痛苦。他就站在泥潭邊緣，旁邊就有個藺聞仲，一把就能把他拉下。
快逃吧，季齊心想，免得為他所誤。
季齊這麼想著的時候，還回味了一下，自己真他媽的偉大。
但凡換個自私點的人，遇著藺聞仲這樣清淨優雅又不染凡塵的人物，就像張白紙一樣，非得上去汙一汙，看到這種人物被慾望驅使，人心中最卑劣的部分都好像被喚活了一般。
但季齊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團臭狗屎，被這清竹淨化一番還可，卻是萬萬不敢沾邊的；他又是一個被靈石驅使活著的人，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資本敢去耽擱人家。
最好是不要看到他的存在，也就不會有誘惑。
都是那晚的酒誤了事。
因為說了那樣的話，一連三天，季齊都不敢露面。第四天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房間裡靜蕩蕩的，好像從來沒有什麼人住到過這裡，只有點薄荷的香味不曾消散。
整個宅院又安靜得有些死寂，紙鶴撲稜稜地飛來，季齊卻沒了耐心，攥把火燒了。
手心落了一片灰。
這沒什麼，反正從始至終，本該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