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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常常哀嘆,是沈家耽誤了自已這個弟弟。
作為一家之主,沈家自交到他手上之後,已經不復當年的榮光,是個名副其實的爛攤子。
但是沈致遠就是把這個爛攤子給支楞了起來,而且近年來還把沈家生意越做越大,門下各類綾羅綢緞更是遠銷海外。
“阿芙,已經是大姑娘家了。”沈致遠慨嘆道,沈致遠長得很好,遠遠看去有種平易近人的溫柔,右眼夾著新式的西洋單邊的金絲眼鏡,看人有種泠泠的光。
“小舅舅。”容琬向他側腰行禮。站起身時,發現跟在沈致遠身後隨行的僧人一直在盯著自已看。
“太像了!太像了!”他連連驚呼。
“玄德大師怎麼了?”容琬也看向他。
那胖僧人走到容琬面前,仔細端詳她的面容,隨後驚喜地合掌,朝著沈致遠笑“你這小侄女可不一般啊。”
“剛才遠遠一瞧,我還當是看見東海龍女下凡了呢。”
容琬心裡一驚,看著沈致遠和那僧人打起官腔來,周圍人也在跟著笑,這好似隨口的奉承之言是如此的自然,以至於沒有任何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阿芙自然是福澤深厚。”
沈致遠路過容琬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是無聊,讓梁嬤嬤帶你去看看你名下的兩個鋪子,嗯?”
容琬在江南是有兩個頂大的鋪子的,這原本是母親的隨嫁,恰逢容琬定了婚約,便準備作為容琬的嫁妝。
兩個鋪子的位置極好,每個月都能源源不斷的給容琬帶來不菲的例銀。
容琬抬頭看著眼前這位自已名義上的小舅舅,乖順地點了點頭,“阿芙知道了。”
玄德僧人路過容琬肩膀的時候,他胸口的那碩大的珠串隨著步履晃動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溫暖的陽光照進木製長廊,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的,僧人的長袍在地面落下斜長的陰影。
等他們離開,容琬抬眸望去,嘰喳的小鳥感受到昂揚的春意在簷間飛旋,飛到了圍牆的邊沿,觸到那看不見的靈力屏障,一道波動閃過,那小鳥如同被電擊一般,無聲地重新墜落回草坪裡。
“小姐在看什麼?”旁邊的梁嬤嬤出聲詢問,臉上掛著親切而恭敬的笑容。
“沒什麼。”容琬轉過頭朝她笑了笑,斂下了眼神。
...
入夜,容琬開始做夢。
她又夢到那個長廊上的影子,還有那個被叫做玄德大師的僧人似笑非笑的臉。
玄德和自已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腳下的影子變得斜長。
而在夢裡,那個影子突然朝容琬笑了一下,玄德僧人還在往後走,而那個影子卻停在了原地,他突然膨脹得很大,從地面上竄出來,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物,一口氣將自已整個吞吃了下去。
容琬猛地嚇醒,睜開了眼睛。
門外傳來簌簌響聲,容琬朝門外看去,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隔著門站在自已的閨房門口。
“小姐怎麼了,睡不著嗎?”是梁嬤嬤的聲音。
月色如瀑將梁嬤嬤的影子照得修長。
容琬吞了口水,冷靜下來。
她強作鎮定,“只是有點認床罷了,嬤嬤去睡吧。這麼晚了,不用守著。”
“好的。”門外傳來應答,但那身影卻一直沒動,好似隔著門窗盯著床上的容琬一樣。
容琬也緊緊看著門口,等到門口傳來離開的腳步聲,那身影也消失了這才鬆了口氣。
她往頭上一摸,自已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太不對勁了。
...
次日早上
容琬看著黃銅鏡面裡,自已眼下深重的青黑色,“小姐昨晚沒睡好嗎?眼圈好重。”春桃邊說,邊用刷子沾著粉給容琬細細地遮住。
容琬回頭看著春桃,這丫頭倒是過得舒坦,看上去容光煥發的。
“你昨晚去哪了??怎只有梁嬤嬤在?”
“我們在瀟湘欄歇的。是梁嬤嬤說心疼我們這些下人,不讓我們守夜了,把我們都調走了。
梁嬤嬤還說小姐馬上要嫁人了,丫鬟也得跟著學點本事,讓我跟著瀟湘欄的管家學點採購呢。
“哦?”容琬也是來了興趣,“採購?這麼說你是有沈府後門的鑰匙咯?”
“有是有,可是,小姐。梁嬤嬤說...”春桃一聽,面上有些為難。
“噓,別出聲。”察覺到有人來了,容琬趕緊打斷她。
只見梁嬤嬤已經到了門口,她繃著一張臉,院子裡的丫鬟看了齊齊向她行禮,但是見容琬看過來,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立刻就換上了非常燦爛的笑容。
變臉功夫十分了的。
容琬心裡不是滋味。
梁嬤嬤提議今天帶容琬,去她那兩個隨嫁的旺鋪看看。容琬抬眼看正在熱情介紹旺鋪的梁嬤嬤,她口才極好,十分乾練,三言兩語間,把容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自信滿滿的梁嬤嬤,容琬卻不想順她的意了。
“不去了。”她放下茶杯,直接打斷了梁嬤嬤的話。
“怎麼了?阿芙?”梁嬤嬤關切地問,又來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卻伴隨著旺盛的控制慾。
“沒有休息好。”容琬沒有看她,她盯著窗外那些養在沈府裡的鳥雀,只是輕淺地笑了笑,“梁嬤嬤你也別太忙了,今兒個不去了,我沒精神,得好好睡個回籠覺才行。”
“若有旁的事情,再喊嬤嬤。”
說完就站起身,往屋內走。
梁嬤嬤有些意外,還想說什麼,卻聽見容琬冷冷的聲音,甜美的腔調裡卻暗含不容置喙的威壓,“知道了嗎?”
“是。”
“春桃今也不用去瀟湘欄了,旁人守著,我睡不著。”
沒等梁嬤嬤反應,容琬就喊送客。
她似倦怠了一般。邊走邊把頭上的簪子又重新扯了下來。
看著面前的門扉在眼前徐徐關上。
梁嬤嬤吃了個閉門羹,她轉過頭走進院子裡,見下人們團在周圍,眼見心煩,
“看什麼看,沒聽到小姐說要休息嗎?還聚在一塊幹嘛?該幹嘛幹嘛去。”
下人們一鬨而散,梁嬤嬤的臉色卻臭到極點,踏出院門的時候,她回過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在心裡暗啐,“沒大沒小的玩意,果然是個野丫頭,想一出是一出的,哼。”
“怎麼了?小姐,不是要睡覺嗎?”屋內,春桃將新曬的被褥都拿出來了。
卻見容琬坐在床榻旁邊,眼裡一片清明,哪有困頓的樣子。
“我讓你帶的那幾件衣服呢??放哪了?”
“在床側櫃子的第二個箱子裡。”春桃不明白小姐為什麼來江南的時候,特別叮囑自已帶兩套男款家丁做事的衣褲。
卻見容琬已經站起來,把衣服翻出來了。
“小姐,你要這種粗布麻衫幹嘛呀?這穿著多不舒服。誒?”
其中一套男式套衫被甩到身上,“快換上。”
春桃捏著懷裡的衣服,看見自已的大小姐已經拿起另一件換起來了,容琬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種奇異的興奮,“走,小姐我今天帶你去微服私訪。”
“小姐,梁嬤嬤不准我們私自出門的。”
春桃緊張地跟在容琬身後,只見自已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換上家丁的粗布麻衫後,倒也不怎麼像幹活的粗吏,更像個風塵僕僕的俊俏小生。
“跟緊我。”春桃亦步亦趨地跟著容琬出了院子,她緊張極了,卻發現在沈府裡巡邏的侍衛們對這奇怪的兩人竟像看空氣一樣熟視無睹,“他們怎麼看不見我們。”
“噓,別說話。”
容琬領著春桃貼著牆角快步離開,一道淡淡的水色波紋包裹著兩人,他們很快就摸到了沈府的後門。
這裡一般都是下人們辦事出去的地方,沒什麼人看著,春桃看著容琬接過自已的鑰匙,駕輕就熟地對著門鎖一陣鼓搗,門開啟了。
外面的集市熱鬧非凡,總算出來了!
門口的喧囂夾雜著小販的叫賣聲,和軍事化管理一樣的重鎮沈府可謂天壤之別。
水色的波紋從兩人身上漸漸散去,容琬叉腰看著面前熱鬧的街道,鬆了口氣。
說起來沈府也不是說不好,自從容琬到達之後,沈致遠基本也是拿最高規格款待她,算是有求必應。
但是感覺上不舒服的地方太多了,讓容琬不願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沈府壓抑的感覺總會讓她想起以前和安嬤嬤一起生活的時候。
她只相信眼見為實,還是自已親自來看江南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小姐,接下來我們去哪啊?”
江南作為商業重鎮,水網發達,南來北往的貨品第一站就落在這裡,附近更是建起來好幾個大型的通商口岸。
鄰國的貨物常在這裡裝卸貨,也會有其他國家的人來此以物易物,或者做些生意。
走在江南的大街上,可以看見酒家的巾幡飄動,典當鋪門口車水馬龍。還有鏢局的人駕著馬車疾馳而過。路邊也有小商小販在叫賣,好不熱鬧。
春桃驚訝地發現小姐的膽子是真的大,為了防止碰到什麼沈家的人,容琬並沒有選擇人多的主幹道,而是儘量選擇人流量少一些的街道穿行,春桃緊張地跟著小姐,生怕一轉眼就把小姐跟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