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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春巷的路中間，還留著那個大坑，坑寬二尺有餘，正中心是一個腕口粗的洞。
一個皂衣頭陀正蹲在地上，緊盯著那個大坑，不停用手比量著。
昨天寇宋二人打鬥時，永春巷裡站滿了人。站在外圈的說聽到打雷聲，之後地震了一下；站在內圈的確信看到電光一閃，寇長征的棍子就插入地下。眾說紛紜，但能確認的是這個大坑的確是姓寇的那個家丁砸出來的。
百聞不如一見。當親眼看到這個大坑，皂衣頭陀已掩不住內心的震驚。他也是用棍的高手，全力而為，可以在地面砸一個大坑，奮力一戳，也可以入牆一尺，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在一擊之下既砸出大坑，又戳出深洞。
他嗜武成痴，專心練棍，二十歲便入了自然境，十餘年來雖然功力日益精進，但仍在自然境初期打轉。去年下了九華山，開始挑戰江湖各路高手，意圖有所突破。這一路趟遍了閩南劍派、武當、南少林，等到了臨安府，已隱隱邁入自然境中期。
前幾天還去興王府跟宋安之試過手，逼得宋安之用出了魔羅刀，打了個酣暢淋漓才罷手。
頭陀眼睛始終沒離開大坑，心裡的震驚轉為狂喜，低聲呢喃：“這一棍竟有如此神通。若能親身一試，武道必能精進。”
頭陀再站起身來，衝著諸葛別院大門喝道：“姓寇的怎麼還沒出來！”
家丁：“喊什麼喊，管家已經去通稟了。”
“你沒遞名帖，寇先生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旁邊另一家丁也幫腔：“可不！我看寇先生也沒空搭理你。若隨便阿貓阿狗都來見寇先生，還不累死他啊！”
頭陀本就沒耐性，剛才在門口已等了半天，這番又被這兩個家丁一激，大怒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去興王府，也沒人敢攔我！”
隨手一棍擊出，一瞬間點中兩名家丁肚子。兩名家丁像蝦米一樣彎腰跪地，疼的已說不出話來。
“他奶奶的！敢跟爺爺這麼說話！”
“姓寇的，快些出來！不然砸了你這大門！”
“住手！放肆！誰在這裡撒野！”諸葛儼一行已來到大門外。謝藤也跟著出來。
頭陀打量一番，領頭說話那人手裡提了柄劍，後面跟了一個壯實漢子，一個年輕小夥，後面還跟了幾人。這壯實漢子手裡提了一個鐵棍，想必定是那個姓寇的。
頭陀用棍指向寇長征：“你！就是你打死了宋安之？”
寇長征定睛一看，這頭陀身形壯實，太陽穴高鼓，手裡拿著一根黑鐵似的棍子。看眉眼，極為眼熟，宰看那根棍子！原來是他！
“你是...你是普雲寺妙森大師？”
頭陀驚訝問道：“你怎知道老子？”
“呃...呃...”寇長征眼珠一轉，“天下棍法，首推普雲。妙森大師是普雲寺第一高手，黑鐵木棍威震江淮。在下當然知道！”
頭陀妙森被他這一說，倒有些驚異，沒想到自己竟這麼有名。
雙拳難打笑臉人，妙森便沒了剛才怒氣，繼續說道：“閒話休講，今日來便是跟你比試一下。若傷性命，各不相欠。大家做個見證！”說完，起手架了一個水滴勢，起手便向寇長征打了過去。
二人正纏鬥間，永春巷又站滿了人。昨天好多人錯過了的寇宋比武，心裡遺憾。今日一見這皂衣和尚鬧事，頓時喜笑顏開，圍在一起，聒噪著聊起天來。
“聽說昨天剛打死一個，今天又有人送死！”
“我興王府有朋友，說昨天那個使刀的還喘氣，但砸壞了頭，怕是醒不過來了。”
“這諸葛不成了啊。昨天是興王府，今天又來了個和尚，輪番欺負。”
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巡檢司沒來，眾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越說越離譜，連諸葛氏馬上就要抄家了都編出來了。
只有一名灰衣老者站在人群中，眯著眼觀察，沒參與周圍的熱鬧。老頭個頭不高，面板曬得黢黑，臉上縱橫交錯著十幾道皺紋，扔人群裡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耕地老農。
二人剛交手十來招，灰衣老農便看出來，妙森雖是高手，招招狠辣，但十分力氣全是攻招，根本不考慮防守。相反，寇長征只擋不攻，顯然還未盡全力。
妙森心裡正惱火，這姓寇的不知為何只守不攻，自己賣了幾個破綻，也引不到他出手。於是向後一退，大喝道：“姓寇的，媽的，你為什麼只守不攻！”
諸葛儼也奇怪，打贏就是一棍子的事，為啥二弟不用殺招。
只有千仞明白老寇的用心。妙森獨身前來，想必還未與弦月宗攪在一起，仍是普雲寺的大師，只是單純好武，行事偏激了些。這時候打傷他，不光與普雲寺傷了和氣，還可能激了他性情，走向極端。
寇長征賠笑道：“咳，咳。我這棍法與普雲寺有些淵源，向大師討教，相當於同門試手，何必拼命。話說回來，大師內功真強悍...”
妙森聽了一怔，也覺得寇長征棍法與普雲寺有些相似，把式一鬆，手裡的黑鐵木棍便收了一收。
寇長征看忽悠成功，繼續嘴貧：“震的我手都麻了，小子只能勉力招架，哪有餘力進攻，不如今日便到這兒吧。”
凡事就是這樣，過猶不及。多說一句話，辦砸一件事。
妙森聽了後半句，頓時大怒，忽悠你爺爺呢，還震的你手麻，手麻還能砸出那麼大的坑！
技不如人不算大事，就算輸了也沒什麼，再贏回來就是了。但明明能贏你，還裝作打不過你，誇你厲害，大概只有爸爸對兒子，或者爺爺對孫子才會這樣。這大庭廣眾之下，會武功的，不會武功的，都能看的出來，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把我當三歲小孩！”妙森越想越氣，壓抑，屈辱，不甘夾在一起，直衝上頭，腦子嗡的一聲，雙眼已滿是血色，拔身跳起一丈高，揚起棍子就朝寇長征砸了下來。
天神怒，觸不周。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黑，潑天洪水兜頭澆下。洪水自天而降，化成一條黑龍，紅著眼睛，一爪摁向寇長征。
“這一棍還有點看頭。”正是鬥戰勝佛的聲音。
“昔年太冥主不周山，大河繞山而走。共工過河，太冥不尊，惹得他大怒，撞斷不周山，阻塞大河。有那味了。”
寇長征知道這棍厲害，全力運起洗髓經，意念集中在臂膀，手臂瞬間變粗了一倍，舉棍橫檔。
黑龍咆哮著，一頭衝向寇長征。
寇長征紋絲不動，漫天黑水中橫出一根巨柱，架海紫金梁。
“鑔！”
巨大的衝擊波讓龍頭瞬間裂成碎雲，化成道道氣勁，在街道上橫衝直撞，把觀戰的眾人撞的人仰馬翻。諸葛儼、千仞、謝藤也被氣勁刺的眼睛生疼，像是經歷了一場大風暴。
片刻之後，氣勁消散。
眾人這才回過神，定睛再看，只有寇長征筆直的站在街上，妙森留下一灘鮮血，早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