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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將軍。”蕭錦似帶著哭腔,“嬤嬤病逝,我一個人好害怕,怕回去皇祖母會責怪我,父皇母妃也怪我。”
裴襄用餘光瞥了一眼血泊裡的文嬤嬤,想起那一抹唇間溫潤,鳳眸微眯,片刻,道,“皇陵不比玉京便捷,嬤嬤年紀大了,大病小災是難免的,殿下切莫過度憂傷。”
確實,在這全都是死人的地方,蕭錦就有好幾次差點死在這裡。
還好,她都扛過來了,只是可惜,嬤嬤年紀大,扛不住啊!
“裴將軍心裡一定覺得本宮太殘忍了吧!”
“沒……”
“本宮也不想這樣啊!要不是裴將軍今日來,本宮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蕭錦轉過身,褪下衣衫,露出纖瘦的背脊。
裴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玉京的貴女都是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磕了碰了,還要嬌滴滴哭一場。
更不說宮裡的主子,凡事皆有宮人代勞,只差吃飯的時候嚼了喂嘴裡。
反觀眼前人,景國長公主,本金尊玉貴,萬金之軀,可那單薄的背脊上,皆是一條條醜陋的疤痕。
像無數條醜陋噁心的蟲子交纏在一起。
裴襄只瞧了一眼,便立即收回視線,“男女有別,殿下自重。”
“男女有別,裴將軍還不是看了。”蕭錦笑道。
裴襄艱澀的吞了口口水,“殿下恕罪,微臣什麼也沒有看到。”
蕭錦在心中冷笑。
不管裴襄心裡如何想,這一次,角色互換了。
“外面雪停了。”
當初來皇陵的時候,她只帶了文嬤嬤一個人,因為是她的奶孃,她無比信任。
可她的信任終究還是餵了狗,她的信任換來的只是一把刀子,前世,是她親手端給她的落胎藥。
落胎之後,她又告訴她,裴襄根本沒有碰過她,每晚進入她房裡的,都只是她找來的乞丐而已。
她說,娘娘告訴她,殺人得先誅心。
所以她該死。
至於她背後的疤痕,自是她那親孃劃的。
回玉京的馬車上,裴襄給蕭錦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還有一件素青色狐毛圓領大氅。
換好衣服,她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第三日,終於到玉京城,她挑起窗簾看了一眼,外面又下起了鵝毛大雪。
長街一眼望不到頭,街邊有賣熱騰騰餛飩的,她叫住裴襄,“裴將軍。”
裴襄打馬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停車,我想吃碗餛飩。”
“殿下……”裴襄看了眼餛飩攤,覺得上不得檯面,不想停。
“本宮已經很久沒有沾過這煙火氣息了。”蕭錦笑著,眸底卻深不見底,彷彿藏著什麼。
“好。”裴襄略微思量,便停了隊伍。
“貴人,您要碗餛飩嗎?”餛飩攤老闆熱情的招呼,心裡卻慌得不行。
他這餛飩攤可從來都沒來過這樣大陣仗的貴人。
前有將軍騎高頭大馬領路,後面的隊伍更是一眼望不到頭,一停下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嗯。”蕭錦點頭,隨後問裴襄,“裴將軍不吃碗餛飩嗎?”
裴襄拱手搖頭,“微臣不餓。”
蕭錦嘆息一聲,裴襄雖是武將,卻看不起這街邊食物,他從底層一步一步爬出來,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他的過去。
這碗餛飩是他過去吃不起的,如今看來,唾手可得之後,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也未嘗不是。
很快混沌就端了上來,就著這大雪天吃一碗,暖腸暖胃,蕭錦很滿意。
隨意從頭上取了只釵放在桌面,裴襄見狀,眸色微深。
坐回車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兜兜轉轉,兩世為人,她還是要回到皇宮那人吃人的地方。
外面的人削尖了腦袋往裡面擠,裡面的人就又想方設法的往外面逃。
逃不出來的又不擇手段往上面爬。
這人哪?總是不知足了。
今兒得了一樣好東西,明兒又想要一樣更好的,趕後天,又想著全都要。
可這世上哪有這種好事,事事能圓滿,若都圓滿了,活著豈非沒有意思。
馬車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
“裴將軍,這次,本宮可沒有叫你停。”
裴襄回話,“殿下多慮了,是前頭人多擁堵,馬車過不去了。”
玉京城少不了的就是熱鬧,東家長西家短的,總有那麼幾臺戲是見天的演。
蕭錦挑動車簾,透過飄落的雪花和層層人影,她看到雪地裡躺著一個男人,不斷有腳踹在他的身上,似乎是受傷了。
“繞路走吧!”蕭錦放下車簾,玉京這樣的事不少見,天天都有。
裴襄上前,“地上的是北荒送來景國的質子,殿下不去看看嗎?”
蕭錦勾唇。
還真是一步不差,前世也是這樣,不過她還真聽裴襄的話,去救了那個北荒質子祁州夜。
後果可想而知,那些吃飽沒事幹的在第二天就參了她一本,說她剛回京就和外男攪和到一起。
況這外男還是敵國質子。
說來也可笑,她一個女子,能攪起多大的風浪。
後來,她明白了,這是她母妃在敲打她,是在警告她,在這玉京城裡,在那皇宮之中,即使自己是先帝遺願下側封的長公主,也得倚仗她才能生存。
但是現在,她更清楚,那不是倚仗,是致命的毒藥。
是割肉的鈍刀。
“裴將軍說笑了,北荒既然把人送到景國為質,定然是國與國之間的事情,是國事,我一小女子,不敢妄動。”蕭錦淡淡道。
裴襄繼續,“殿下身為長公主……”
“裴將軍也說了,我只是個公主。”蕭錦打斷裴襄的話,四兩撥千斤的還回去,“本宮倒是以為,裴將軍要是有心,不妨去救了那人,你身為武將,又得陛下信任,若是救下那人,說不準能讓兩國關係更近一步。”
裴襄一噎,這個公主似乎不像貴妃娘娘說的那樣口拙。
看向蕭錦的目光也逐漸深沉。
“是微臣考慮不周,殿下恕罪。”說完,裴襄喊了句,“繞路。”
蕭錦也不想和裴襄繼續拉扯,反正那些人不會打死祁州夜就是了。
高貴妃再想怎麼試探她,也不敢公然挑釁北荒,引起國戰。
只是這個祁州夜也是個可憐人,前世,他逃出了景國,可到死,他也沒能回到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