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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回來了！”張翠花用腳砰、砰、砰的踢著門。
看了看天色、再聽到那蠻橫的敲門聲，張大娘就知道是自已那一身蠻力的女兒，“來了、來了！”
“嘿嘿，娘，我回來了！”
“死丫頭，說了多少次了，別用腳踢門”。
“娘”，張翠花朝著自家娘討好的笑了笑，“你看，我給買了什麼？”說著舉了舉手裡的兩條魚。
看著那魚鰓一翕一合的兩條魚，張大娘就打算去接，“給我吧！怎麼想著去買魚了啊？”
“聽說魚湯補人，我想給您補補！”翠花一邊說一邊用腳想把院門合上。
“行了，我來關門，把魚給我吧！”
“娘，進去吧，我來拿就行，我的力氣你還不放心！”見自家娘已經關上門，張翠花便拎著魚和菜籃子進屋子了。
知道女兒孝順，張大娘也不去搶，把門關了跟著女兒來到廚房。
“娘，你好點了嗎？”
“老毛病了，沒事，別瞎操心了”張大娘不在意的擺擺手。
“娘，要是不舒服要看大夫，別儘想著省錢，我和爹都能賺錢的”張翠花不確定的來到孃親面前看了看，見孃親臉上還算紅潤，這才放心的拿魚去宰殺。
“你這孩子，還不信你老孃了啊？”張大娘拿過菜籃子開始將菜和肉進行分裝。
“娘，我來做飯就行，你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就是有點暈而已，我給你燒火吧！”說著就走到灶間坐下，開始把乾草斂起來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柴垛。
“行，娘你坐那裡就好，我來做飯，等弄好差不多爹就回來了！”
看著女兒忙活的身影，張大娘才恍惚發現原來那個牽著自已手顫顫巍巍學走路的小姑娘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張翠花把魚捯飭乾淨一回頭就看到孃親那溫暖中帶著淚光的樣子，怕怕的開口：“娘，您可別這種眼神看我，女兒慎得慌。”
“怎麼的，難得老孃沒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還不習慣了是吧？”
“啊呀，我的親親孃親，我可是最聽你話的呢，你想我什麼樣我就長成什麼樣，你別生氣了！孃親大人點火吧！咱們炸魚！”
“你就是那瞎子拉琴純屬瞎扯”被女兒逗笑後，張大娘也不想了，點火燒起來。
張翠花則是拿鹽把魚醃起來，在魚肚子裡放了幾片姜，等到油下鍋熱的差不多之後，把魚放進鍋裡將兩條魚都炸的兩面金黃後放了三碗水，讓水完全淹過魚，蓋上鍋蓋，讓這魚慢慢燉。
“娘，你把這邊灶燒上吧，我去給抱點大木柴來，你放進去就去屋裡歇著吧！”
“燒火又不累，哪裡用得著燒那些好柴，你只管做你的，我燒著火”，說著又斂了一把葉子捆成小柴垛放進灶裡。
“行吧，娘不舒服要說啊！”說著打了兩碗米淘洗乾淨放在灶臺上備用。
“多打兩碗米吧，一會兒給栓子他們兄妹端點過去！”
聽到孃親提到栓子這個人，翠花愣了一下，“娘，栓子爹回來了嗎？”
“怎麼可能回來，欠了那麼多錢他倒是跑了，可憐他們娘四個！”
聽了孃親的話，翠花對於白天的事情也不再說，“行，娘，我等一下給他們弄些過去！”
聽到女兒沒有對自已的話提出異議，張大娘欣慰的往灶裡搭了一把柴。
把米飯蒸熟後，翠花麻利的把肉切了和菜幫子一起燉了起來，“娘，加一把火，咱們大火燉半柱香就好了，我去挑一桶水來”。
“你一個姑娘家，也別太累著了，等你爹回來去吧！”
“娘，我不挑滿，先挑大半桶水用著，水缸裡的水就等爹回來再挑吧！”說完俏皮的對自家孃親眨了眨眼。
看著自已女兒促狹鬼的樣子，張大娘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行吧，你快去，其他都交給你那皮糙肉厚的爹！”
張屠夫回來快到家門時，看到的就是自家閨女挑著一桶水健步如飛的走在前面，“哎呦，這不是我的寶貝閨女嗎？快、快、快，把擔子給我吧！”
“爹，沒事，不重，你閨女你還不信任嗎？”張翠花一邊一手擔著扁擔，一隻手朝著自家老爹擺擺手。
“爹在呢，你不用這麼辛苦，你往前去給我開門啊！”說著就把接過女兒擔子。
張屠夫比自家孩子高壯太多了，從閨女手上輕巧的接過擔子就往前走去。張翠花突然肩上一輕隨即就看到爹爹走到了自已前面，“哎呦，我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那當然了，我的閨女，我得疼，走，回家！”
“你們父女倆什麼事這麼高興啊？”張大娘把菜碗放在桌上，就看到父女倆笑呵呵的進門。
“沒啥，就是碰到閨女高興！”
“把揹簍和水桶放下，洗手就來吃飯吧！”
“好嘞！”張屠夫說著就擔著水桶往廚房走去。
眼見閨女也往廚房去，張大娘連忙叫住，“你把這盆菜和這一大盆飯給他們娘四個端過去”，張大娘一邊說，一邊遞來一個籃子。
“娘，那我先去，你和爹先吃著吧，不用等我！”說完，張翠花便提著籃子往栓子家走。
栓子家就在翠花家巷子盡頭拐彎的角落裡，位置偏僻。翠花來到栓子家時，栓子家的門是大開著的，裡面隱隱有聲音傳來。
“霍娘子，雖然你們當家的跑了，但是欠的錢不能不還啊，你看你家栓子，二妞也大了，賣了孩子再加上你們家的房子差不多也夠還債，你說是不是？”
看著坐在自已家的人用打量貨物的眼神打量自已的兩個孩子，霍娘子憤恨交加，一方面氣自已當家不爭氣留下爛攤子給母子幾人，另一方面又恨這些人的歹毒，“餘老闆，欠你的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還請通融一二，孩子們賣出去一輩子就毀了啊！再說這房子賣了我們可怎麼活啊？”
餘老闆坐在院子裡打量著這幾個孩子，身後站著兩個打手，“你們家怎麼活我不管，我只要你還錢，還不了錢，你想辦法還錢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我知道，只是這賣孩子的事情哪裡是我們能幹出來的事情啊，您給寬限寬限，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還給你的！”霍娘子一邊說，一邊把孩子們攔在身後。
“你這人怎麼聽不懂人話呢，我今天要嘛拿錢走人，要嘛帶孩子帶房契走人，你選！”餘老闆兩條粗眉皺起，眉峰高凸的看著這一家人。
霍娘子害怕的後退了一步，這時栓子拉開自已母親上前跪下，“餘老闆，您行行好，求你別難為我娘和弟弟妹妹，要賣就賣我一個，剩下的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栓子，你別逞強，給我一邊去！”霍娘子聽自已孩子這麼說又急又怕，把孩子扯到身後。
餘老闆聽栓子願意賣自已可算高興了，根本不理霍娘子，“早這態度不就好了，不過小子你聽好了，你可不值那麼多錢，你妹妹和房契也得捎上才夠，帶走！”
隨著餘老闆一聲令下，後面兩個打手作勢要去抓栓子和他身後的小姑娘，栓子見此連忙上前保護妹妹，“你住手，別碰我妹妹！”
霍娘子也急切的拉扯來人，“住手，別動我孩子，我哪一個都不賣！”
兩個打手才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上前一把將霍娘子推開，一個去拉栓子，一個去拉小姑娘。
聽到裡面大人孩子的哭喊聲，張翠花忍不住踢開門，“住手，餘老闆你這可不地道啊！”
見到是張屠夫的女兒，餘老闆換了做生意的和氣樣，“喲，這不是翠花嗎？霍家的事情你可管不了！”
“如果我說我非要管呢？”
聽張翠花這麼說，餘老闆也冷下臉來，“那就還錢”。
“餘老四，你那賬怎麼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賭坊作孽太多，小心夜路不好走！”
“別給我整那些沒用的，白紙黑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怎麼的，難道你想賴賬？”說著餘老闆就冷下臉來瞪著張翠花。
張翠花把籃子放到一邊也冷下臉來，“沒有說不還，只是誰欠賬你找誰去，在這裡欺負這孤兒寡母是什麼意思？”
“別在這裡充好人，廢話那麼多，拿錢我就走人，否則別耽誤老子功夫，動手。”
兩個打手聽老闆這麼說便第一時間衝過去抓人，張翠花快步跑上前，在其中一人抓住小姑娘手時一把抓起對方的手，反手一個過肩摔便把人扔在地上，然後兩步來到栓子旁邊，橫掃對方下盤，在對方抬腿的同時站起身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疼痛使他一下就放開了栓子的手，張翠花隨及反揀對方手臂使其跪坐在地上，一腳踩在那人背上，“餘老闆，現在咱們冷靜下來了嗎？”
餘老闆看著眼前被打趴下的人，瞪了一眼，“沒用的廢物”，然後氣急敗壞的看著張翠花，“你這小娘子，別仗著你爹就以為我不敢對你下死手”。
“餘老闆，咱們也不是不還你錢，何必要賣人子女？”
“別廢話，要嘛你給還錢，要嘛就給我閉嘴，不然我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你就不能去找霍老三嗎？他借的賭債啊？”
“我不管，他跑了就得老婆孩子還，我話撂在這裡，別他娘給老子充好人，看在你爹面子上個，今天放過你，霍娘子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來拿錢，否則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攔著我！”說著對趴地上的人吼道，“還不趕緊滾起來，哼”，說完氣沖沖往門口走去。
看著這三人走遠，栓子狠狠的瞪了張翠花一眼，“要不是你早上攔著我，那袋子錢早就能還上這債了。”
翠花搖了搖頭，語重心長說道：“栓子，如果能還債，咱們冒一次險也值當，問題是那袋子裡也就幾十兩，還不上錢不說，被抓了還得坐牢，小惡習慣了，就會鑄成大錯，今天是僥倖，如果你被抓，你這輩子怎麼辦？你家人怎麼辦？”
栓子娘聽到倆人對話，這才明白一大早孩子跑出去幹了什麼，氣悶不已，“跪下，你這個臭小子，娘怎麼教你的，你們有個混賬父親還不夠嗎？還想自已也成為混賬東西？與其那樣，還不如我今天就先打死你，我的掃帚呢？”說著就團團轉的找掃帚。
栓子倔強的跪在地上，弟弟二牛趕緊拉著娘，也跪了下來，“娘，你就饒了哥哥這一回吧！他只是想還了這筆債而已，娘”。
妹妹則是悄悄的把掃帚藏了起來，被霍娘子看到了，“鳴翠，你給我把掃帚拿過來，藏什麼藏，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打。”
張翠花也上前拉著霍娘子，“嬸子，嬸子，您消消氣，我回去和我爹說說，咱們一起商量看看怎麼解決”。
霍娘子被拉著來到堂屋坐下，面露悲泣，淚光閃閃，“我哪裡是氣栓子啊，我氣的是我自已，嫁了那樣一個人，在外面欠了那麼多錢，那可是三百兩銀子啊！他倒是跑了，連累孩子跟著受罪。”
“嬸子，你別這麼想，他們三個多乖啊，咱們不理霍叔那些破事，回去讓我爹周旋讓他們找霍叔去，你們關起門過自已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倒是讓翠花看嬸子笑話了，謝謝你，不是你，今天栓子和三丫就被他們發賣了”說到這裡霍娘子哽咽的嗚嗚哭了起來。
“嬸子，您別哭......”
三個孩子見娘哭也過來勸慰，栓子更是撲通跪在她面前重重磕了個頭，“娘，我答應你，一定不會不學好，會踏踏實實做人的！”
“娘，我們也會乖乖的。”
“嬸子，你看他們多乖，咱們總會有辦法的。”說著翠花就蹲下身想把人扶起來，奈何三個孩子倔的很，自已娘沒有發話依然齊刷刷跪一排。
看著他們這樣，霍娘子擦了擦眼淚，正色道，“你們記住，咱們窮人可以窮但是不能窮到被人戳脊梁骨，不管怎麼樣咱們都要堂堂正正做人”。
“嗯，我們記住了”。
看著三個孩子鄭重答應自已，霍娘子這才放心下來，“起來吧！”
平復好情緒，霍娘子這才又拉過張翠花的手，“讓翠花看笑話了，你這時候來可是跟我說栓子早上的事情？”
“嬸子，不是的，栓子已經知道要做什麼那就行了，我來是因為我娘做了幾個拿手菜給你們嚐嚐！”說著翠花便起身往門口跑，提著籃子回到堂屋。
看著翠花從籃子裡拿出三個大海碗，三兄妹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這，這，你這拿的也太多了，可讓我怎麼感謝好啊！”
“沒事，嬸子，老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您就別客氣了，栓子，去拿碗筷帶著弟弟妹妹吃飯，嬸子我就先回家去了！”
栓子聽了翠花的話並沒有動，而是轉頭看著自已娘，霍娘子又擦了擦眼淚，看著孩子們渴望的眼神，終究是不忍拒絕，厚著臉皮對栓子點了點頭，“翠花，謝謝你們，代我謝謝你娘”。
翠花連連擺手，“嬸子客氣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不說見外的話，我先回家了。”
一家人將翠花送到門口，看著翠花跑到轉角處，這才帶著孩子轉身關上院門，“栓子，你們可一定要記得張大叔一家對咱們的恩情啊！”
“知道了，娘，我長大一定會報答他們的！”栓子認真的說道。另外兩個孩子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看著一大海碗白米飯，霍娘子沒捨得一次吃了，而是帶著孩子們熬了一大鍋稀粥，一家人吃了兩天才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