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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好說……”薛敬笑著說道，看上去人畜無害。
顧琰嘆了口氣。
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這件事本身就有傷倫常，既然自己攤上了，也只能乖乖認命。
況且，這件事情對他來說，利大於弊。
但是就目前自己遭遇這個狀況，屬實是讓人有點犯迷糊。
吃過了早餐，兩個人來到了薛涵的別院之外，薛敬輕輕地推門而入，在院子裡忙進忙出的丫鬟們紛紛行禮，薛敬擔憂地問道：“小姐醒了嗎？”
“回少主，已經醒了，並且已經用過早食。”貼身丫鬟昕雲答道。
“嗯！”薛敬應了聲，轉過頭看著顧琰，說道：“走吧妹夫，先去見見小妹再說！”
“伯通兄，這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薛敬不以為意，“三書六禮已經完畢，這聲妹夫你擔當得起。”
說罷，兩個人向裡屋走去，而顧琰卻覺得有些不太自然，就像是一隻偷腥的花貓，讓人抓了現行似的。
只不過，自家少主對於這位顧公子的稱謂，在場的丫鬟僕役，個個是聽了個真真切切——啥，這位就是姑爺？
一進門，就看到薛涵已經坐起，她的臉蛋依舊紅撲撲的，一雙明亮的秋水眸子清澈透亮，她五官精緻，若不是因為疾病困擾，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紅粉佳人。
“伯通哥哥，這位先生是……”薛涵看著顧琰，語氣柔弱，有氣無力地問道。
“這位就是顧老神醫的孫輩，顧常謙顧先生，也是父親給你物色的郎君，”薛敬介紹著說道：“之前你昏迷不醒，幸好多虧了他及時出手相救，否則後果難料啊……”
薛涵聽罷連忙點了點頭，昨天那封聘書她已經看過了，又聽說兩個人在花園之中對詩三十餘首，不相上下，足可見顧琰文采過人，相比較於她哥哥薛敬，也是遑不多讓。
而這讓平時鬱鬱寡歡的薛涵感受到了自己生命裡面的第一抹光彩。
而見到來人之後，更是覺得此生無憾，因為如此英俊瀟灑且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將是她未來的夫君。
想到這裡，薛涵想了想，反正如今自己的婚事板上釘釘，稱呼對方一聲夫君也並無不可。
於是她一本正經說道：
“多謝……多謝夫君再造之恩，奴家如今臥病在床，無法行禮，萬望夫君不要苛責……”
顧琰隨即拱手行禮，從容不迫地微笑著說道：“夫人言重了，既然身為醫者，救死扶傷乃是本分之事，這段時間夫人還需要靜心療養才是。”
“嗯，多謝夫君提醒……”薛涵也微笑著說道，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生出一絲暖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心跳加速。
她他聽了自己的貼身丫鬟說了這件事情，她覺得也許這就是天意，但是真正的在看到這位夫君的時候，她的心底宛如一灘沉靜的湖水，被扔出了一顆巨石，蕩起千層波瀾，久久難以平息。
這時，丫鬟端上來茶水，擺在桌邊的几案上。顧琰與薛敬坐定，薛涵靠坐在床邊，接著薛敬起身拿起茶壺，給薛涵倒了一杯熱茶，放到她面前，然後問道：
“妙雯，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
“感覺好多了……”薛涵點點頭說道，只是她的目光時不時地望著顧琰，她低下頭，嬌俏的面容飛速揚起一抹酡紅。
她並非是不明事理的女子，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情況下，要醫治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
她用眼角的餘光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顧琰，見他目若朗星，炯炯有神，儀表堂堂，舉止儒雅，她敢說這人是她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甚至比家族久負盛名的美男子，自己的兄長——薛敬，還要好看幾分。
而且，他雖說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但那份行走江湖歷練而出成熟和穩重，容易讓人信賴和依靠，彷彿他就是一棵可以撐天立地的大樹一般，讓她倍感心安。
倘若命該如此，也不算這賊老天負我——薛涵內心思量著，卻也是暗自竊喜。
她就突然理解什麼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
但是顧琰也在仔細觀察薛涵的氣色，不過從面容上看，此刻的薛涵，冰肌玉容之中透出一股子紅潤之色，雖然說話有氣無力，但那也是因為長期以來疾病折磨所導致，只需靜養。
“敢問，這怪病是從何時開始的？”顧琰依舊風輕雲淡地說道，“想必也是拖了好幾年吧……”
“的確如此，早先父親也想著找過名家，只可惜找遍全城皆是束手無策，也只能以滋補藥材續命，”薛敬娓娓道來，說道，“只是沒想到，在薛氏一門最絕望的時候，妹夫你出現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這……”
薛涵被顧琰的眼神看的面色發燙，哪怕知道對方是一名郎中，一位如花似玉的嬌美小娘，就這樣被一位俊朗男子這樣直勾勾地看著，總歸是有一絲羞赧之意。
薛敬清了清嗓子，把顧琰的注意力引了回來，說道：“小妹的怪病，妹夫可曾看出什麼門道？”
顧琰沉吟片刻，說道：“據我觀察，夫人的病根在於氣脈不暢，加之陰虛火旺，體內熱毒積聚久矣，才成了今天這副模樣，不過此事大可放心，既然先前已經做過針灸，服用丹藥，此時氣脈已經暢通無阻，接下來只需要按時吃藥，安心靜養。”
“好，真不愧是顧老神醫的後輩，手段當真是神乎其神。”薛敬由衷讚歎道，又對薛涵說道：“妙雯，你對你夫君可還滿意？”
“這……”
薛涵剎那間面色酡紅，在場的丫鬟們個個也是臉漲的通紅，但實在是不敢真的笑出來。
她知道此乃薛氏一門的挽尊之舉，這麼多年以來薛涵一直被舊疾纏身，但是薛氏一門仍然沒有將她放棄，可見受寵溺之深；然而也正因如此，相比較於其他薛家女眷，雖然不是籍籍無名，但至少也可以說是門可羅雀。
畢竟沒有人真的願意迎娶一個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的女子回家。
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況，薛氏一門早做打算，培養了不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庶女。
而薛涵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人眼裡的喪門星，即使是在薛氏一門之中也備受冷眼，因此薛涵平日裡也喜歡獨處，少有大家閨秀應有的做派。
然而，幸福來得就是這麼突然。
顧琰醫術高明，當然是極好的拉攏物件，畢竟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這一生，沒有疾病的困擾。
而自己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他的妻子，而且如此風采出眾。
——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顧琰卻說道：“舅兄，夫人大病初癒，如此刺激她，怕是不妥啊。”
薛敬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尷尬之色，然而，薛涵的臉更紅了。
兩個傢伙擱這兒一唱一和呢？
不過，薛敬看妹妹對顧琰的反應，想來也算不上厭惡。
既然不厭惡，就是一個好兆頭。
至於薛涵，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見到他，自己滿腦子都是想著自己如何投懷送抱，完全沒法做到矜持。
“抱歉抱歉，妹夫勿怪，”他急忙對顧琰說道：“這都是我一時失態了——妙雯，你剛剛甦醒，身體尚未痊癒，切記不可思慮過度。”
“嗯……”薛涵低低地應了一句，只是眼角的餘光，無時無刻不在看著這位年輕郎中，她必須承認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人，但是似乎是想到可能未來彼此只是各取所需，眼眸之中的神采，忽然就黯淡了幾分。
“伯通哥哥，涵兒乏了……”薛涵慢慢地說道，“夫君留下……”
聽到薛涵下了逐客令，薛敬也不再多做停留，只是囑咐了侍女幾句，就一起離開了。
離開了薛涵的別院，薛敬也立馬來到父親面前，薛萬安問道：“涵兒是什麼反應？”
“回稟父親，小妹似乎是對常謙一見鍾情，將他留下來了，孩兒覺得，應該趁這個機會，讓彼此好好了解一下。”薛敬恭敬地答道，“可能兩個人現在就起了誤會，依孩兒之見，還是需要化解一番。”
薛萬安聞言，意味深長地說道：“聯姻入贅這件事，本來就是各取所需，若是兩情相悅，自然是更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有選擇的餘地？”
“話雖如此，”薛敬也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我也不希望這件事情，在小妹的身上重演。”
“你就放心吧，江湖中人，吃得開的，哪個不是大浪淘沙留下的人精？哪個不是打理人情世故的高手？”薛萬安慢慢地說道，“和咱們高門世家相比，行走江湖，義字當先，這幫江湖人還是更重情義的。”
薛敬點點頭，轉身離去。
另一邊，顧琰在薛涵地面前認真的思考自己接下來到底該做什麼。
眼下的情況是，自己只是進城想買點兒東西，只是沒想到叫人給拉到相府裡，治了個病，順手還給人當了女婿。
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估計也沒人能信吶，但是——
這件事情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雖然木已成舟，但是他還是覺得這事兒有點兒太虛幻了。
“夫君？”
顧琰聞言，抬頭望去，卻見薛涵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瞧。
“夫人有何吩咐？”他不禁拱手問道。
薛涵俏臉微紅，輕咬嘴唇，猶豫著說道：“夫君，奴家有一事不明，還請夫君給奴家指點迷津。”
“夫人但說無妨。”顧琰說道。
“涵兒聽聞，江湖中人，並不喜歡被束縛住，因此江湖遊醫每次出山，都有自己獨特的行醫方式，與世俗郎中，大相徑庭。”薛涵緩緩地說道，“像是夫君這種，以前聽說了不少，只不過倒是首次遇見，夫君會說春點嗎？”
“夫人居然知道春點？”顧琰說道，“行走江湖，自報家門，拜訪山門，求人辦事，都用得上，只是我也有點好奇，夫人是如何知道的，畢竟夫人千金之軀，與江湖中人老死不相往來才是。”
“夫君可知薛家護院之中，有一大半都是出身江湖宗門的各路高手。”薛涵說道，“他們拜入薛家做護院之前，都要說一大串讓人半懂不懂的順口溜，然後就能知道是否合用，後來才知道這是江湖人的黑話，也叫春點。”
“確有其事，使刀的用黑話講是耍青子的，賣刀的叫挑青子的，而像我——江湖人稱挑漢兒的。”
薛涵點點頭，隨著話匣子開啟，從顧琰的口中她彷彿看到了一個異彩紛呈的新世界，這是她在深閨之中絕對沒有過的新奇體驗，讓她不由得心生嚮往。
“既然如此，以夫君的醫術與相貌，想來也是有許多人想要結交吧，不知道在遇到奴家之前，夫君有沒有中意的江湖女子呢？”薛涵笑靨如花地問道。
顧琰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把話題扯到了這裡，頓時不知怎麼回答，於是心念電轉，說道：
“開藥館，盼興旺，江湖義氣頭一樁，祖宗之法不敢忘，出入名山採藥去，歸來草廬悟岐黃，三教九流門前聚，人來人往繁又忙，來者皆是客，全靠嘴一張，進門抱拳道辛苦，出門送客兩相忘，人一走，茶就涼，中意與否何必掛心上？”
薛涵聞言，低頭抿嘴一笑，說道：
“夫君果然與眾不同，當真是羨慕夫君的生活啊。”
“夫人，”顧琰聞言，不由得正色道，“江湖的水很深，除了腥風血雨，還有深不可測的人情世故；但江湖的水也很淺，除了義字當頭，還有患難與共的生死之交。”
薛涵聞言，美眸之中，不由得生出幾份異樣的神采，她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夫君與尋常的江湖草莽大不相同，於是這份神采似乎是化作了柔情蜜意，十分嬌媚，她說道：“既然如此，可否讓涵兒從此伴隨左右，夫君與我之間，不該只有相敬如賓……”
“哦？”顧琰訝然，隨即說道，“那依夫人之見，還應當有什麼？”
薛涵輕啟檀口，吐氣如蘭，輕聲說道：“夫君，今晚就宿在涵兒這裡罷！”
“啊？”顧琰有些猝不及防，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夫君，難道你怕了？”薛涵眨巴著眼睛，笑吟吟地說道，“還是不願意？”
“呃——”顧琰遲疑地說道，“夫人最近還是要以養護身體為主，至於別的事，還是不要思慮過甚為妙。”
“好，知道啦——夫君……”薛涵聲音甜美，回應道。
南山自言高，只與北山齊。女兒自言好，故入郎君懷。
雖然薛涵有些氣惱，但是想想既然是為了自己好，所以倒也沒有多惱，只是繼續暢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敬才終於返回，只是還沒靠近屋子，就聽到屋中歡聲笑語。
看上去兩個人的關係相處的還是不錯嘛！
薛敬輕輕地笑了一聲，剛剛推門進屋，就見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自己，恍然之間讓他有種自己不該來的感覺。
“妹夫，父親讓我來叫你赴宴，領你認識認識其他人。”
“那就有勞舅兄了。”顧琰起身，行禮道。
“哎，不用這麼客氣，”薛敬笑容滿面，然後靠近他的耳邊，說道：“今天晚上我給你擋酒，你可別再像之前那般出洋相了……”
幸虧上次的事情還沒告訴小妹，要是此事讓薛涵知道，她估計能把自己生吞活剝。
顧琰不動聲色，說道：“多謝舅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