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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甲板部的集體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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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海峽已經在視線中消失,附近再也沒有喧譁和海輪穿梭在曼德海峽,南來北往繁忙景象。葉門已經被船舶主機強大的螺旋槳排出流推向身後,海水也從泛綠的淺藍色變成了深藍,只留下船的航跡伸向來的地方,翻滾著變了色的浪花戀戀不捨地撲騰著,將自己的熱情飛濺開來,跟航遠輪依依不捨地惜別。

航遠輪像一葉孤舟漸漸地漂向蘇伊士運河。他們將在接下來的六天中與蘇伊士運河日夜陪伴。海鳥在航船上空盤旋,優雅的飛翔動作像音樂會上的指揮,劉振宇此時正在賞心悅目地看著它們在空中的表演。從亞丁開出後,這十來只海鳥一直跟隨在輪後,像最忠實的朋友。

“大副,快去一下洗衣房。”宋孝明急匆匆地跑到甲板上找劉振宇。

“怎麼了?”

“機艙部在小滿的衣服裡發現了女人的內衣。”

劉振宇來到洗衣間時,小滿被圍在中間,一件女人的內衣正在他的衣服上面擺著,這種事就算劉振宇來也說不清。劉振宇看了看現場,機艙部除了值班的人,就只有二管胡廣海和輪機長袁成斌,其餘六個人呢?劉振宇回頭看了一下宋孝明,他想讓宋孝明去他的房間跟鄭恩和說一聲。宋孝明接到指示後,悄悄退出洗衣房了。宋孝明在門口敲了三下門,房間內沒有回應,他低聲咳嗽了兩聲,又再次敲了三下,還是沒有人開門。他轉身往洗衣房走。在小滿的房間門口,他看到了機艙部的大管謝先正,還有賀建(三管)和輪助王峰(輪助),他們面前正站著一個女人。

“輪機長,這邊。”謝先正高聲喊著袁成斌,像文化大革命中的紅衛軍。“這裡有個女人。”

說話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年紀有點大,比曹成良看上去還要老,鄭恩和聽到他在叫輪機長,就是曹成良口中經常提到的可惡的傢伙,宋孝明和小滿稱他老軌師傅,他們都在背後叫他“老鬼”,曹成良說他,從機艙出來滿身都是油膩,墨池烏黑。連曹成良都說可惡的人,那一定是非常可恨了,而且又老又鬼的人,一定是個可怕的人,鄭恩和心想: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

袁成斌一走,洗衣房的人聽到有女人全都跟過來了,轟動程度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群男人湧過來,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還戴著墨鏡,鄭恩和看到劉振宇了,劉振宇在他旁邊,二副曹成良和小滿都站在劉振宇身後,這個大白天戴著墨鏡的傢伙又是什麼人,看年齡,跟劉振宇差不多。

袁成斌摘下墨鏡,開始打量鄭恩和,她穿了一件米色魚尾長裙,一身高階定製的套裝和臉上的孤傲與船艙格格不入,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鄭恩和看了他一眼,目光就移走了,原因很簡單,這個人長得乾乾淨淨的,比宋孝明還要白淨,不是曹成良口中說的滿身油膩的傢伙,她在劉振宇身後搜尋,誰是老鬼。

“大副,這是什麼情況?”墨鏡男子開口說話。

“到底是什麼身份,劉振宇都要向他彙報,難道是政委?”鄭恩和目光看向劉振宇,急於尋找答案,看來,劉振宇作為船上的最高長官,也包庇不了她了。

“是小滿的表姐。”當著全體海員的面,劉振宇批評小滿的瞞而不報,家屬上船過夜也不提前知會船長。

小滿不是個有表演天賦的人,他正一臉問號的看著劉振宇,看得宋孝明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還好,他只是表情在提問,沒有開口。

“小滿,不介紹一下你表姐?叫什麼名字?”袁成斌似乎看懂了小滿臉上的疑問。

甲板部四人小組這才發現,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名字。

“對,滿如意。”小滿被突襲抽查,臨時只能快速起名,他能想到的只有滿意兩個字,叫滿意又太隨便,只好在中間加一個如字,他依舊帶著他的口頭禪,先在心底肯定了一下自己。

劉振宇頓時後悔了,說誰的表姐不好,偏偏說小滿的,可她就偏偏出現在小滿的房間門口,衣服又偏偏在小滿衣服裡被發現,除了小滿,實在找不出第二個背鍋的人。可是表兄妹都姓滿,他還是第一次見,劉振宇覺得小滿智商是硬傷。

“我跟媽媽姓,我父母很早就離婚了,像任正非的女兒,孟晚舟女士一樣。”這個問題,鄭恩和也想到了,站在旁邊的袁成斌也一樣想到了,鄭恩和只好自己解釋,又拿任正非女兒孟晚舟的融合來給自己的身世增加可信度。

“請出示一下你的證件。”袁成斌一個小小的玩笑,讓甲板部四位高層的臉色都變了。

“輪機長,昨天我已經確認過了。”劉振宇站出來,用他船長的身份來給鄭恩和做擔保,她哪裡有什麼證件,船上這麼多人,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知道她姓什麼,更別提能證明她叫什麼的證件了。

“噢,媽呀,這麼年輕的輪機長。”鄭恩和做出吃驚的表情,雙手捂著嘴巴,誇張的恭維袁成斌,從他站的位置,還有他的氣場,都顯得劉振宇像他的跟班。她找了半天,以為輪機長是個四五十歲,留著鬍子的老頭,沒想到這麼年輕,最主要的是,長的還帥,跟宋孝明和劉振宇放在一起,簡直就是海上三朵金花。鄭恩和在心底想,難怪高傲,確實有高傲的資本。狂人都有才,狂人還長的帥就不多見了。“真是一表人才吶。”鄭恩和又開始了她擅長的擒男計。“看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我的證件在房間裡,等下讓小滿送到船長辦公室。”

鄭恩和非常清楚,眼前這個高傲的機艙部老大,還是要聽令劉振宇的,她抬出劉振宇,即使這個傢伙再狂妄,也不可能越權,更不會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劉振宇。

劉振宇嘆了口氣,這個女人怎麼見了誰,嘴甜的都像見了男朋友。袁成斌聽到鄭恩和的恭維笑了,他跟劉振宇不同,他經常笑,在他的臉上能見到各種各樣的笑,又酷又拽的冷笑、孩子的微笑,還有不修邊幅的大笑,現在,他的臉上正有一股孩子氣的笑容。劉振宇看著袁成斌,他正在分析袁成斌的表情,不是嘲諷的冷笑,也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大笑,他在微笑,而且,他目光是看向鄭恩和,他到底在想什麼,是想借這個機會打壓甲板部嗎?

“都散了吧,小滿,你帶你表姐來一下船長辦公室,輪機長也一起過來吧。”鄭恩和被暴露了,這件事已經藏不住了,要想讓鄭恩和繼續留在船上,袁成斌的意見很重要,只要袁成斌點頭,機艙部其他人的意見都不重要。

“不是說昨天登輪探親,為什麼留在船上過夜也不上報?”劉振宇在問小滿,其實,他希望這個問題由鄭恩和來回答,因為他知道,小滿回答不出所以然,他只會把事情越描越黑。他看了一眼鄭恩和,在心底祈禱,說話啊。

“船長,你不要怪小滿,是我的錯,我其實是想搭船去西班牙,我爸爸在那邊,他身體不好,在化療,我媽媽不同意我去,她收走了我的護照,沒辦法,我才讓小滿帶我上船的。”開腔的是鄭恩和,正是劉振宇希望的。他裝出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鄭恩和的話讓他吃了一驚,這演技,不做演員真是太浪費了,而且,這想象力,不僅邏輯線上,簡直是五星編劇啊。

“船上有規定,女人不能在船上過夜。”劉振宇編不出更多臺詞,而且他懂說多錯多這個道理,以袁成斌的聰明,說三句話就能總結出重點、抓出前因後果,

“對,大,大副,我,我姐姐,太可憐了,能不能通融一次,大副,你看……”小滿覺得他作為當事人,必須要說點什麼,而且,他要為鄭恩和說上幾句話,他喊了她這麼多天姐姐,他不希望她再一次被遺棄。

劉振宇一聽到這個口頭禪,就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他眉頭一皺,真希望能抓著辦公桌上的水杯塞住小滿的嘴巴。不等小滿說完,劉振宇就直接切掉了他的表演。

“我是船上的代理船長,但這件事嚴重違反規定,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必須彙報給上面。”劉振宇見袁成斌不說話,知道這件事已經蓋不住了,他只能聽天由命,現在,他必須表明態度,先讓機艙部在背後沒有話可說。

“船長,就幫幫忙,我保證,一到巴塞羅那,我馬上就下船。”鄭恩和見劉振宇一臉正直的樣子,像是是鐵了心要維護他船長的地位,鄭恩和也怕了,她是真的擔心劉振宇會鐵石心腸的一拍兩散,再次停泊時,將她丟到陸地上。遵守規定,就意味著她必須下船。

“大副,大副……”

三個人一臺戲正唱的火熱,小滿是擔心自己的飯碗,畢竟,這次事件會被寫成,滿志誠留宿親戚。

袁成斌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從剛才進辦公室,他一句都沒有說,他看著鄭恩和。

“滿如意。”袁成斌喊了一聲鄭恩和的名字,三個人正在賣力的表演,雖然聽到了袁成斌的聲音,但都感覺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鄭恩和最先反應過來,袁成斌在叫她,從剛剛她被發現的那一刻起,滿如意就是她的名字,她想到這個名字就一肚子火,小滿怎麼給她起了一個這麼土氣的名字。表演戛然而止,鄭恩和回頭看著袁成斌,在二副曹成良口中,她已經無數次聽到輪機長袁成斌這個名字,現在,她見到了本人。曹成良說他,高傲、自大。他手上的那副墨鏡、他剛剛站在小滿門口跟她要證件時拽拽的表情,曹成良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鄭恩和笑著看著袁成斌,想在機艙部老大面前增加一點印象分,好獲得居留權,她又拿出了她的女性魅力,溫柔如水,女人的特質本來就是溫柔,無論她以前多麼剛強,現在在袁成斌面前,她就是個小女人,必須儘量多的展現女人的張力和特徵。劉振宇不吃她這一套,說不定在袁成斌這裡受用呢?剛剛在小滿門口,她看到他在笑。

“對,我是滿如意。”鄭恩和心裡知道,甲板部的高層都奏袁成斌為敵人,他的能力與實力都不容小覷,絕對不能掉以輕心。鄭恩和嬌羞地低下頭,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細長的脖子。

袁成斌也正一張笑臉看著她,他笑成一個標準的笑臉,但鄭恩和並不領情,她覺得袁成斌笑裡藏刀,通常這種表情代表老奸巨滑。

“名字挺特別的。”袁成斌放下正在抖的右腿,身子在沙發上坐直。

“謝謝輪機長誇獎,家裡人文化不高,我出生時,長輩們只希望我能生活的如意,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鄭恩和適時撩了一下自己的長髮。

從方才鄭恩和的一顰一笑,劉振宇都看在眼裡,劉振宇看著鄭恩和,自己都相信了她說出的話。“還真是應變能力強。”劉振宇在心中感嘆。

“你好,我叫袁成斌。”袁成斌從沙發上起身,伸出右手,左手紳士地撫了一下西裝。鄭恩和趕緊抓住袁成斌的手,這是希望之手,她抓住一直都沒有放開,袁成斌也不急於抽回。

“噢,你有四條槓,你比船長職務還要高。”鄭恩和看著袁成斌伸出的袖口,有金閃閃的四條金線,劉振宇的袖口只有三條槓,經營船務公司的鄭恩和怎麼會不知道,大副在評級時是低於輪機長的,但劉振宇現在是代理船長,在權力上,他是高於輪機長袁成斌。她還是恭維著袁成斌,她心中清楚,只要袁成斌開口替她說一句話,她就有機會留在船上。

“他本來就是大副。”袁成斌得意的向鄭恩和解釋著。

看著袁成斌年少輕狂的臉,鄭恩和忍住了,天下還有這麼自命不凡、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跟甲板部平時行事謹慎又低調的作風不同,難怪甲板部那三個人總是不停地批判他,他們果然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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