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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腳？”
洛神被秦逍這話整愣了。
“嗯呢，帶你去個好地方，跟我來吧。”
秦逍帶著洛神，二人一起來到大愚峰東側懸崖，秦逍示意她脫了靴子露出雙腳。
東崖處雲海濃郁，二人將腳丫子插進雲海中。
冰冰涼涼帶著水霧的雲海肆意撩撥腳心，隱隱間向全身傳來陣陣酥麻舒爽。
這種“雲海泡腳”，也是秦逍往日修行疲乏時的解悶之法。
秦逍能看出洛神還蠻喜歡，不過這丫頭不管啥時候都嬉皮笑臉，貌似這世上就沒啥她太愁的事。
秦逍朝遠處眺望，隱隱可見到雲海相隔的鄰居，第十三洞天霧隱峰。
二人就這般看了整整一個上午，竟沒有一人感覺這件事很無聊。
整片落霞山脈皆霞光瑞彩。
無數艘凌天舟在雲海上下翻騰，烈陽普照下雲海乳白似奶。
舟身上結滿斑斕繡球，於滾滾雲波間浪褐飛舟。
聽洛神說，這都是接各洞天弟子回鄉探親的團圓舟。
不管路途多遠，只要在凌天舟一日往返範圍內，凌天舟都會無償提供一次探親接送。
常言道中秋佳節倍思親，沖虛此舉還算蠻有人情味兒。
即便是修仙之人，只要不是佛門清修，還是會有七情六慾。
畢竟修仙不是皈依，飯該吃得吃，欲該有得有。
“你不回家嗎？”
吃中飯的時候，秦逍跟洛神說了第一句話。
“沒家，回啥。”
洛神噎得直打嗝，這姑娘一點吃相都沒有，挺大個月餅兩口就啃沒了。
“花若虛死了，這事你怎麼看？”
“不看。”
洛神好不容易嚥下月餅，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山泉水。
“你娘死了嗎？”
秦逍這問話很沒禮貌，可他清楚洛神不喜彎彎繞繞，跟她交流就得這樣直來直去。
“嗯呢，被我爹害死了。”
“所以你不認花家？”
“為啥要認？貧妹我是出家人，我只管自己死活！”
“好氣魄，我支援你。”
秦逍淡淡一笑，沒再過多追問。
這種沒頭沒尾的意識流問答，確實也很適合這對奇葩組合。
“喂，彭師弟，你咋也不回家？”
“我也沒家了。”
“你爹死了還是媽死了？”
“不光我爹，我全家都死翹翹了。”
“那你比我慘。”
洛神像老婦一般拍了拍秦逍肩頭，秦逍卻眉目平靜絲毫不以為意。
的確從秦家出事直到現在，他都沒表露過太多情緒。
並非是他狼心狗肺，他一直覺得秦北望的事有蹊蹺。
且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揣在心裡。
想當初南靖驚蟄夜的血洗，他並非是秦家唯一活下來的血脈！
世人皆知秦逍，卻鮮有人知曉鎮國公共有兩位子嗣！
秦逍乃是庶出，上頭還有一位兄長。
此事唯有南靖前朝三品以上官員知曉，想當初在摘星樓上，那孫連海也稱呼秦逍為秦二爺。
秦逍的兄長，名為秦莫雨。
按理說嫡長子在，庶子不可繼承相國大位。
只不過秦莫雨向來不喜權謀，只愛舞文弄墨鑽研詩詞歌賦。
秦北望見長子志不在此，且小兒子又心思玲瓏能堪大任，索性也就順了長子之意，早早送其離家遠行，前往東陳真跡山大胤書院修習儒道。
算算年頭，迄今為止已逾八載。
也正因於此，秦莫雨也躲過了血腥的驚蟄夜之變。
陰差陽錯下，秦家這兩位公子，反倒令秦家香火未絕。
這些年裡，秦莫雨只是偶爾寄信回來。
秦家覆滅後，秦逍徹底和他斷了音訊。
秦逍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魏徵不可能放過秦莫雨。
好在他這個人生性涼薄，從小到大跟秦莫雨也無甚親情，甚至說可謂寡淡如水。
因此對於他的死活，往往也只有中秋佳節，秦逍才會思慮那麼一瞬。
可也僅僅只有那麼一瞬而已。
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甚至有些極端時候，所謂的親眷骨肉，往往會將親人傷到體無完膚，再將一切過錯都歸結為四個字。
血濃於水。
洛神在未時初離開了。
秦逍亦回到居住的仙觀後身，在馬廄前找到柺子馬，給它添置一些新鮮仙藥做飼後，將一直掛在馬背上的劍匣取了下來。
劍匣緩緩開啟，懸針劍在裡面靜靜橫躺。
由於他已經凝練出第一根雙生骨，懸針已不再需要時刻迴歸軀體。
老黃留下的無煞劍訣中也有詳述，貌似後續會有專門習練人劍合一的術法，只不過這得等秦逍五劍齊出體外後，方才有習練此道的資格。
簡而言之，還遠著呢。
至於這方醜陋的劍匣，秦逍一開始以為它平平無奇，畢竟老黃曾用它來裝自家骨頭。
到後來秦逍離開江陵城時，曾用它裝過滿滿當當的金銀財寶，才稍稍感覺這玩意好似有點玄妙。
按理說滿劍匣的金銀應當異常沉重，可當時尚未修行的秦逍，卻能將其背縛且毫不費力，事後仔細想想，亦確實頗為神奇。
自從秦逍將懸針劍置於其內後，秦逍更覺察到了此物不凡。
已經完全現世毫光綻放的懸針，放在古板醜陋的劍匣內竟不漏分毫氣焰，一丁點古劍氣息都流不出來！
對此秦逍好奇了許久，也曾來來回回將劍匣擺弄了好多遍。
他隱隱看出這匣子應該還藏有機樞，只不過他並非擅長此道的傀儡偃師，擺弄半天也整不明白，又擔心胡亂拆卸會損壞此匣，故也只能暫且作罷。
背好劍匣，騎上老馬。
秦逍打馬回到仙陽觀前，靜靜遙望逐漸晦暗的天光，以及那輪愈發清晰的圓月。
八月十五，月正圓。
不曉得今夜會有多少門戶齊齊舉杯，只不過這些跟秦逍都毫無關聯。
他在等。
墨堯說過八月十五洛天都會出事。
那一定是件大事。
他說這件事會給秦逍帶來仙緣契機。
那一定是件震盪西梁王朝、引動沖虛劍派的大事。
因此秦逍在等。
等到月上梢頭。
等到亥時末盡。
一艘凌天舟飛馳抵臨，一襲白衣的南宮紅豆出現在船首。
“見過南宮師姐，可是要帶我等去霞客峰過節？”
秦逍朝上方作揖行禮，南宮紅豆卻一臉嚴肅，僅僅只朝下方緩緩吐出三個字。
“出事了。”
（關於秦莫雨，其實在第一章就有伏筆，不信大家往回看第一章，孫連海管秦逍叫過秦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