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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小時後。
顧淵來到了江城市第二醫院。
“我找陳怡。”顧淵對醫院前臺的護士說道。
“哪個陳，哪個怡？”護士頭也不抬地問道。
“陳景潤的陳，怡然自得的怡。”顧淵說道。
“你和陳怡是什麼關係？”聽到顧淵的話，護士終於抬起了頭，一臉疑惑地問道。
顧淵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是她家遠房親戚。”
“你是她親戚！”護士聽到顧淵的話，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跳起身來說道：“怎麼可能，她不是孤兒嗎？”
顧淵聽到這裡，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抿著嘴唇，朝著護士反問道：“她是孤兒？！”
“對啊，她沒有家人，只不過有一個好心人一直在往她的醫療賬戶上打錢，這才能讓她一直住在醫院裡。”護士回答道。
“她不是有一個哥哥，叫做陳易嗎？”顧淵追問道。
“什麼陳易，沒聽說過，陳怡哪來的哥哥。”護士搖頭道：“要是她有哥哥就好了，那個小女孩，真的是太可憐了。沒有家人不說，還得了那樣的病。”
顧淵聽到這裡，已經徹底驚呆了。
難道說，是陳易騙了他。
他根本不是陳怡的哥哥。
不對，這不可能。
他能看出來陳易在和他交易時的那個表情，絕對不可能有半分作假。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妹妹，誰會願意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走上那場賭桌。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地獄遊戲將陳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抹殺了！
顧淵離開遊戲後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在遊戲中死亡的人，現實中會怎麼樣。
他一開始的猜測是，在地獄遊戲中死亡的人，現實中會以某種特殊的方式暴斃，就像死亡筆記中的心臟麻痺一樣。
但現在的展開，卻出現了另外的一種可能性。
這讓顧淵在一瞬間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曾聽過一種說法，說一個人一生會死三次。第一次是當他失去理想的時候，第二次是他真正死亡的時候，而第三次，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時候。
人與人之間，總是充滿了千絲萬縷的聯絡。一個人除了他本身的生物屬性外，還有著複雜的社會屬性。
想要將一個人從人類社會上完全抹殺，就必須要將所有記得他的人的記憶抹除，將他造成的一切影響都要改變，這其中又摻雜著多少的因果關係。
這是何等的力量啊！
竟然將一個人的存在，硬生生地從這個世界上消除掉。
如果自己在地獄遊戲中死了，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結果。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會記得自己，自己也將迎來徹徹底底的死亡。
“請把陳怡的病房號告訴我吧。”顧淵沒有再繼續糾結陳易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他已經答應了陳易要治好他妹妹。
雖然陳易已經死了，陳怡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完全可以食言，把這一千積分私吞了。
但顧淵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他覺得自己的良心會受到譴責。
“她在住院部1204。”
“好的，謝謝！”
顧淵禮貌地告別了護士，坐上電梯來到了住院部十二樓。
在1204病房的門口，顧淵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
他開啟房門，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孩，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看著百葉窗，直愣愣地發呆。
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三歲左右，身形消瘦，眼神有些迷惘，她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頭髮有些稀疏，應該是長期化療導致的。
她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盆水仙花，顧淵在門口聞到的那股香味就是從水仙花上散發出來的。
“陳怡？”顧淵走到她的面前，開口問道。
“……”聽到顧淵的聲音，女孩轉過了頭，她看著顧淵，眼神茫然地問道：“大哥哥你是？”
“我……”顧淵看著陳怡，他本想說自己是他哥哥的朋友，但話到了嘴邊又打了個轉，變成了，“我是你爸爸的兄弟，是你的遠房親戚。”
“哦。”陳怡點了點頭，只是她說完這一句話，又把頭看向了窗外。
顧淵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許久之後，陳怡開口道：“大哥哥其實你在騙我對吧。”
“……”
“我從小就沒有見過爸爸，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也離開了，她說我是累贅，生下我她倒了八輩子的黴，她還打我，說要是沒有我的話就好了。大哥哥，我還生了那麼重的病，天天要打針吃藥，生病的時候我好痛，真的好痛。大哥哥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活著。”
顧淵的鼻子有些發酸。
他走到陳怡的面前，開口道：“沒有，根本沒有這種事。陳怡最乖，最懂事了。我會帶你離開這裡，我會把你的病治好的。”
“大哥哥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大哥哥，你帶我走好嗎？我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了，我好難受，我想出去。”陳怡抓著顧淵的衣角，語氣哀求地說道。
顧淵低下身子，抓住了她的手。
小女孩的手涼的像一塊冰，顧淵緊緊地握著，對她說了一個字。
“好！”
半個小時後，顧淵來到了住院部。
“病人的情況還沒穩定下來，原則上是不允許出院的。”穿著白大褂的主治醫生看著顧淵說道：“當然如果本人要堅持出院的話，需要家屬簽署同意書才行。”
顧淵點了點頭：“我來吧。”
“冒昧的問一下。”醫生看了看顧淵，又看了看陳怡問道：“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哥。”顧淵一邊回答，一邊在出院同意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淵已經決定了，他要收養陳怡。
隨後顧淵把陳怡這些日子住院的賬單給結了。
正如顧淵所預料的那樣，由於陳易的死亡，他在這個世界上的資訊被徹底抹除，他的那張銀行卡也已經無法使用了。
顧淵只好自己掏錢把住院費給交了。
好在他平日裡生活也算不大手大腳，還存了一點積蓄，能夠應付得了住院的費用。
離開醫院的時候，顧淵一路牽著陳怡的手。
他已經從醫生那裡瞭解到了。
陳怡得的是一種十分罕見的骨髓疾病，儘管可以透過動手術延緩病情，但卻無法治癒。
這也是醫生同意讓陳怡出院的原因，在他看來陳怡剩餘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與其繼續待在醫院花冤枉錢，還不如趁著生命最後的這段時間裡去做點什麼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路上陳怡都很沉默，直到離開醫院大門的時候，她突然間肩膀聳動著，眼淚流了出來。
“好好的，怎麼哭了？”顧淵最不擅長照顧小孩子了，陳怡突然哭了起來，一時之間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沒什麼，大哥哥，只是我本來以為……本來以為我到死都不可能離開這裡了。”陳怡聲音啜泣地說道。
“在你眼裡，醫院像監獄嗎？”
被困在病床上，每天都要打針，吃藥，還要接受化療，病情發作的時候要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或許在陳怡的眼裡，醫院和監獄也沒有什麼兩樣。
想到這裡，顧淵不免得有些心疼面前的這個小女孩。
他彎下腰，問陳怡，“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
“我想吃草莓冰激凌，我想去遊樂場玩。”
陳怡說著，突然間感覺有什麼東西閃過她的大腦。
像是有人在說話，一個男人的聲音。
“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帶你去遊樂場玩，門口那個賣冰激凌的大叔還記得嗎。你不是一直想吃草莓冰激凌嗎？等你的病好的，我就帶你去吃。我給你買滿滿的一大桶，讓你吃個夠！”
頭好痛，是誰在說話。
好陌生，但為什麼又那麼熟悉。
“好，我帶你去遊樂場，請你吃草莓冰激凌。”顧淵點頭道。
“哥！”
可下一秒，陳怡突然抬起頭，看著顧淵的臉，開口說出了這個詞。
顧淵愣了一下，他看著陳怡，感覺陳怡的那雙眼睛似乎透過他的臉，看到了另一個人。
難道，她全都記起來了嗎？
難道，地獄遊戲的力量，還有漏洞嗎？
這讓顧淵變得興奮起來，如果說地獄遊戲的力量有漏洞，這就證明了它不是完美無缺的。一樣東西只要存在著漏洞，就意味著有打敗它的辦法。
然而陳怡的下一句卻是。
“你是我哥對嗎？我是不是失憶了，忘記了你是我哥的事情。”
陳怡的眼中，顧淵的臉似乎和某個男人的臉重疊了，那個男人的臉漸漸變得模糊，像一縷煙一樣隨風飄去，最後只剩下顧淵的臉。
顧淵的表情有些失望，看來她還是沒有能記起陳易。
地獄遊戲的力量在她身上依然有效。
顧淵不敢把陳易的事情告訴她，因為告訴陳怡關於陳易的事情，必然會涉及到地獄遊戲的事情。
而上一次，顧淵嘗試將地獄遊戲在自己的小說中寫出來時，第一個字還沒有落筆，就遭受了遊戲的懲罰。
這種作死的事情，他不敢再嘗試第二次了。
“是的，我是你哥。”顧淵點頭認了下來，“走，我帶你去遊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