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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顧香突然接到大姐顧梅的電話。
她說小妍在家裡跟她鬧騰，哭著喊著不嫁人，問顧香該怎麼辦。
顧香先是一愣，轉而有些興奮。
她問大姐說小妍是不是精神狀態恢復過來了。
大姐沒理她說的一茬，又緊跟著問了一句：“你說該怎麼辦啊？”
顧香說小妍是你女兒，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顧梅說小妍這性子沒有以前聽話了，問顧香說跟她在外面這段時間，她應該知道，所以這事兒得找她。
顧香冷笑一聲，那好辦，她不想嫁就不嫁唄，你把親事給她退了。
顧梅趕忙表示拒絕，她說那不行，小妍還小，她不知道她這個做媽的良苦用心，給她找這個可是個好婆家。
顧香真想懟過去說，那是你自己認為的好婆家。
但她卻說那小妍為什麼不願意嫁？
顧梅想了想，說她嫌棄跟人家沒感情，說什麼沒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這都是從外面學來的東西，看來外面也沒啥好的，以後真不能隨便把小姑娘出去打工。”顧梅對小妍的做法和外面的思想表示不滿。
顧香又想懟她，說當初不是你自己上趕著非要送女兒出來，現在又說這話。
2
總之這次的談話不愉快。
她們兩個站的立場不同，想法又差別很大。
只是顧香覺得她這個電話打過來不像是徵求意見，倒像是興師問罪的。
所以最後顧香才說了句：“你長大了不也是不聽咱媽的話，孩子有幾個一輩子聽話的。”
隔著電話，顧梅想罵人也不大容易，畢竟顧香可以馬上掛她電話。
顧梅其實更想讓顧香勸勸小妍，讓她認了這門婚事，乖乖嫁過去。
但很明顯，顧香完全不這麼想。
甚至她跟小妍的想法一樣。
顧香原本想給小妍打個電話，又擔心顧梅知道。
想了想算了，小妍完全清醒過來了，她自己的事兒就讓她自己面對吧。
小妍和顧梅之間，那是家事，她不便於摻和。
回到屋內，顧香看到李仲平已經抱著小汶睡著了。
她走到窗戶邊上，把手伸過去試了試。
果然沒有風再往屋裡灌了。
可她卻故意又把窗戶開啟半扇，想要去聽聽河流聲。
窗後是一條很狹窄的小路，路旁邊是彎過來的一條河。
夏天除了繁茂的樹木，更多的是蚊子。
所以窗戶絕大多數時間是緊閉的。
而如今外面沒了風景可看，可河流聲還聽得到。
3
這是顧香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兒。
小時候他們村子後面也有一條小河，那是從大河裡分流出的支流。
小河原本沒有名字，是村子裡的孩子給取的名字。
叫小兔河。
因為孩子們聚在一起玩的時候，會跑到之前遺留下來的一座小炮樓上。
站在跑樓上往下看，小河很像一隻兔子。
於是小河就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但顧香喜歡叫它兔兒河。
顧香一個人無數次去過兔兒河，然後坐在河邊聽河流聲。
河水流過河沙，有一種軟軟的讓人心生踏實和歡喜的聲音。
閉上眼去聽，就好像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河裡暢快地遊。
兔兒河裡真的有魚，不過顧香想象的自己不是那樣的魚。
她想象的自己是一條紅色的金魚。
她從未見過真正的金魚是什麼樣，但她在書上看到過圖片。
顧香喜歡金魚，也希望自己成為一條金魚。
只是生活沒把她變成魚，倒把她變成了一條野狗。
這是她對如今自己生活的評價。
城裡沒有屬於她的一片磚瓦，一寸土地。
累死累活，賺的卻不多。
那是她在一次下班途中遇見一隻可憐巴巴的野狗後，突然心生的想法。
4
只是今晚她又想變成一條金魚了。
河流聲有點兒混沌和嗚咽。
它好像在哭，這次顧香沒有閉上眼睛。
她往窗外看了看，夜色籠罩著一切。
樹葉是黑色的，河面也是一片黑。
忽地一陣冷風吹過來，讓她打了個寒顫。
顧香趕忙把窗戶關上，扭頭看了看丈夫和兒子。
鼻子竟然有些酸。
院子裡的搬家聲早就消失了，連同小杰一家。
從此大家就徹底沒了關係。
一些人從一些人的生命中走一遭，然後消失。
再然後又有一些新的人走進來。
人生就是這樣！
顧香自從從家裡出來，來到這裡之後，這個感覺更加明顯。
畢竟在村子裡的時候，這種情形不太多。
不過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嫁出去，那個村子裡的人嫁過來。
就那麼些人，好像離開又好像沒離開，好像走近又好像本來也不遠。
第二天她去送兒子上幼兒園，小杰果然沒來。
顧香問了問幼兒園老師，小杰以後也不會來了。
顧香很失落，她想兒子小汶也一定很失落吧！
但他卻對顧香說：“媽媽，小杰跟我說以後我們倆可以一起上大學。”
顧香愣了一下，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想得這麼長遠。
5
顧香竟然接到了林大娘的電話、
她說幸虧當時拿個小本本記下來了，不然還真不知道顧香的電話號碼。
當時也沒想起來留個號碼，看來他們兩個的緣分還深著呢。
林大娘告訴顧香說她跟老李頭領了結婚證。
原本她不想領的，可老李頭很堅持，說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跟著他。
老李頭還把他存的三萬塊錢交給林大娘儲存，說以後林大娘當家做主。
林大娘笑得很開心，那是被人尊重和寵愛時才會發出的幸福的笑。
林大娘還告訴顧香，說兒子兒媳去了別的城市，兒子找他哭訴過，也質問過她為何狠心不管他們。
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後來想想沒有義務跟他解釋什麼。
兒孫自有兒孫福，爹孃也只有爹孃福，大家各過各的，各顧各吧！
林大娘又說到老李頭，他給她買了一條枚紅色的絲巾，還送了她一隻金戒指。
總之她現在過得很幸福。
林大娘說她跟老李頭也搬了新的地方，讓顧香以後有空帶小汶去玩。
林大娘說，你猜猜我今天主要想跟你說什麼，她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對顧香撒了個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