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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歷史的人真的存在嗎？
在現代社會密不透風的“監控”下，每個人都留下過密密麻麻的痕跡，只要摸到其中一根線，很容易就能知道生平。
但是司瑤光，司家人，這個尊貴姓氏的後代，她的人生卻是空白的。
就算是人為抹除過她的痕跡，也應該給她編造假的補上去，而不是一直空置著這個名字——像是無字碑一樣立在司家，也像是在警醒什麼。
嬌月赴姚澤蘭母女的約的時候，倒是沒想過她們能給她帶來這個資訊。
畢竟這個錦城的權力結構，看起來就沒有容納女人的位置，姚家尹家也都是中流世家，表面上看是無法接觸到關鍵資訊的。
頂層的那幾個家族的大家長全是男人。東方家倒是夫人當家，但再怎麼有手段有能力，出門人家也是喊她東方夫人，她依舊是東方家的附庸而不是主人。
嬌月：“想要了解司瑤光，最簡單就是找司燃辰，把他打一頓。”
系統：“......那不是在獎勵他嗎？”
嬌月摸了摸下巴：“確實。他也不是最合適的，司瑤光去世的時候他才幾歲吧。”
系統;"......"好好的一個戀愛世界，給宿主玩成了解密世界。
離她和姚澤蘭見面過去不到幾小時，嬌月坐在宿舍裡，用學院發的手機打算看看這個世界的新聞。
這個世界，或者說錦城裡，沒有明星這樣的職業。大概是因為資本能直接掠奪，不需要透過明星這樣的工具來斂財，上層也不允許有明星這樣更容易得人心的職業凌駕於他們之上。
更準確來說，這錦城的“明星”，是塔尖的那些人——是政治偶像，是產業之主，是世家豪族，他們之間的互動，家族之間的來往與合作，就是這錦城裡頂重要的事。
社交媒體上，都是世家的影子，花邊新聞也是世家願意透露出來的花邊。
比如有一家小報，就不知道在哪家的指使下，一直在寫東方家現任家主東方雲霆與其數十名情人的二三事，更新穩定，連載十數年，內容詳實，用語精妙，令人拍案叫絕。而作為東方家實際主事人的東方夫人，高若楠，高家原本的大小姐，對此是視而不見從不追究。
各種意義上，這個城市是沒有什麼隱私可言的，大事小事都被掰碎曝露在陽光下，月光在高大森嚴的建築和空空的皮囊間穿行，百年如十年，十年如一年，一年如一日，就這樣人的一生填進錦城無上的榮光裡，成了它的養料。
嬌月特地找了司家的新聞，司燃辰出現得不多，可能因為還是學生，沒有正式登上權力的舞臺。司燃辰的大哥，名叫司定辰，是下一屆首席執政的人選之一——說是人選之一，實際上他的位置已經板上釘釘了，媒體都很熱衷於報道這位的事，文章裡充滿溢美之詞，稱他為百年難得一見的集絕對理智超常才幹以及仁慈的心於一體的執政官候選。
就差替司定辰喊出那句Make Jincheng Great Again了。
系統：“......”
司定辰有不少文字影片資料，嬌月還看到司定辰有不少粉絲在影片底下狂熱地追捧他——年僅三十，出自司家，是近百年以來最年輕的執政官候選，容貌風神玉秀，氣質如玉如冰，政治才幹卓越，因而被稱為錦城千秋雪......
無愧於天之驕子四個字，好像天生就是為成為錦城萬人之上而存在的。
司定辰的成長軌跡差不多可以說是人盡皆知，與他相反的是，司家的家主，司青烈，極少出現在新聞裡，照片也只有寥寥數張，明明是晚年痛失繼承人的人，卻透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怪異感——他的面容蒼老，形如枯木，一雙眼睛卻透出青春的氣息。
那一雙眼睛彷彿能透過照片直視人心。
他也掩飾得很好，若不是嬌月從金臺元母那裡拿回了些力量，嬌月也看不出來。
嬌月對司家更感興趣了。
——
週六週日大一的學生不用上課，司燃辰還沒來找嬌月，東方既明的母親就先找上門了。
嬌月的名聲目前只限於錦城大學論壇上，想來是她給東方既明後頸加的東西被發現了。
正合她意。
作為來自下城區的特招生，嬌月是沒有權利去拒絕東方家族主事人的要求的，於是週六大早上的她在微信上糊弄完東方既明，就趕著去糊弄......啊，不是，就趕著去見東方夫人了。
東方夫人派人到銘恩接她。
高貴的人不會主動踏入低劣的場所。
上城區東方家主宅。
這是嬌月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走進一個權力擁有者的地盤。在傭人的指引下，她穿過靜悄悄的玻璃門，冷色調的裝修，大廳裡擺放著錯落有致的花瓶和值錢古董物件們，唯有舒適貴氣的絲絨沙發是暖色的，氣質高雅的女人端坐在其中，身邊還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職業女性。
女人對下屬點了點頭，下屬就離開了，經過嬌月身邊時，還很有禮貌地對嬌月笑了笑，嬌月也回以微笑。
女人示意嬌月坐下。氣氛倒不像平常霸總文學裡要甩給女主五百萬讓她離開男主那樣劍拔弩張，甚至有些鬆弛。
柔軟舒適的沙發，淡淡的花香......
嬌月不適時地想起那個經常接送東方既明的男人說的話。
“我不喜歡說廢話。”女人這麼說著。
但一般這麼說的人，接下來都要長篇大論，雖然腹誹，嬌月還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傭人過來給女主人和嬌月倒了茶。
女人喝了一口，說：“東方既明不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嬌月：“......”
女人平靜地講述：“從生下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他三歲才開口說話，像一隻對人類社會充滿警惕的小獸抗拒這個世界......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讓他學會做個正常人，為了不讓他的愚蠢被別人知道並且利用——東方家不可能由一個不理智的人繼承，我教他戴上冷戾的面具，以避免他人的接近和揣測。”
嬌月：“所以呢，東方夫人您的意思是？”
女人忽然笑了：“你和金臺元母是什麼關係？”
嬌月料到她會有所猜測，但沒想到是這麼直接的問出來了，一時間沒有回答。
女人又繼續說：“我有兩個名字，一個叫高若楠，因為父親希望我是男人；一個叫東方夫人，因為我是東方雲霆的妻子。”
“沒有一個名字真正屬於我。”
“而我的兒子，東方既明，他一生下來，世界就為他準備好了一切，從我身上得到血肉，從他父親那裡得到權柄，一切都這麼輕而易舉，而我......用自己為代價滋養著他成長。”
嬌月沉默了，被她這一突如其來地自我剖析砸得猝不及防。
“好像只要是性別與我不同的人，人生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切：東方雲霆是個只會到處播種的廢物也能因為是男人就能繼承東方家，從前他是，我的堂哥是，如今我的兒子也是。”女人用平靜的口吻說出驚人的話。
嬌月沒對此做出評價，只說：“政經通識的課本編者裡，有一個人也叫高若楠。”
女人愣了一下，語氣帶了幾分懷念：“確實是我，那時候還很天真，覺得自己能改變這個世界。”
“可惜對於錦城的女人來說，證明她是個好妻子比證明她是個政治家來得更重要。”
嬌月篤定道：“你找上我，是想和我合作。”
女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說：“不然呢，要給你甩五百萬支票讓你離開東方既明嗎？”
“我為什麼要管他？他從我這裡得到的已經夠多了。他只要現在做好表面上的東方家繼承人就行。”
女人又意味深長地問：“難不成......你心疼他？”
嬌月：“啊......”
系統：“啊？”
女人的語氣很微妙，但沒有什麼替自己兒子做主的意思。
說實話她的作為是有些出乎嬌月的意料的，從東方家願意展示給公眾看的東西里，高若楠就是一個很合格的家主夫人，雖然家主擺爛不幹正事，心思全在褲襠那點事上，幾乎不回家常年在外和情人廝混，但家主夫人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接過了家主手上的權柄與瑣事，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使家族更上一層樓，還培養了一個至少明面上得到家族承認的優秀繼承人，嬌月還以為“策反”她還需要一些“特殊手段”——姚澤蘭清醒的關鍵在於她的女兒，高若楠的關鍵......也許她從來都是清醒的，只是一直在等待機會。
看得出來，無論嬌月喜不喜歡東方既明，高若楠倒是真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
她不是普通人，比起做一個任勞任怨守著爛黃瓜男人的妻子，一個兒子的母親，她更想做一個手握權柄的政治生物。
女人語氣淡淡：“你應該知道，比起男人，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吧？”
也是難為她能對嬌月說這麼多“廢話”了。
嬌月伸出手，說：“高女士，祝我們合作愉快。”
高女士微笑，與嬌月握手，說：“我確實很討厭那兩個稱呼。怪不得他才認識你沒幾天就喜歡得要死要活的，現在我也有點喜歡你了。”
那兩個稱呼對她來說都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