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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歲長結束通話終端通話，隨手點了一根菸，抬眼望去。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機甲殘骸，後勤部門正在分開己方和敵方混在一起的破銅爛鐵，並試圖忽視裡面的淋漓鮮血和殘肢，統計傷亡人數和殲滅人數。
祁歲長裹在防護服裡，看同樣裹著防護服的後勤人員工作，他的副官陳末站在他後面，不敢勸自己連打五針鎮靜劑三天沒閤眼的上司回去休息。
他們是託伐星的守軍，扼著聯盟和域外的咽喉，是聯盟遇到危險的第一道防線，打的最多的是有各種“方法”突破域外和星系屏障的海盜。
人類在幾千年前逃離生態急劇惡化直至充滿輻射的地球后，經歷了幾百年的宇宙漂泊，技術飛速進步，人口在第一次銳減之後穩定下來，並且找到了宜居星球。
後來他們再次繁衍生息，開啟了人類的新世代。
宇宙向懵懂的孩子敞開了懷抱，給了他們生存必需的一切，科技爆炸，人口暴漲，一個星球已經無法滿足人類的生存需求，更何況他們天性中就有開拓的本能。
為了更多的資源和更大的生存空間，他們派出了敢死隊。
宇宙那麼大，人類那麼渺小。
但運氣不錯，最終還是找到了，一顆新的宜居星球。
這些年輕的勇士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他們傳回了具體的座標資料，最後音信全無。
宇宙裡的失蹤，不就是死了嗎？
後來科技兩次爆炸，所有的技術像蟲洞穿越一樣，一眨眼似的，到了現今的地步。
人類的疆域也囊括了一整個星系，再往外有一圈無法突破的隕石帶，無論是什麼工具，進了裡面唯一能用的只有動力系統。
但是人類挑起爭端的天性卻沒有在幾百年的進化裡面被消磨殆盡。
有些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或許是犯罪，或許是和現在的世界理念不合，也或許是天生不要安穩，這些人逃出了星系，克服了隕石圈，去往了未知的地方。
不過他們過的可能不是很好，就算已經去往新的世界，也經常偷偷回來搶奪物資。最可恨的是，即使過了那麼多年，還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如何平安透過那該死的隕石帶。
對抗這些星際海盜的時候當然會活捉一些人，問他們什麼都能問出來，只是提及隕石帶就不行，他們每個人腦袋裡安的微型晶片會貼心地替他們在十秒內結束生命。
什麼方法都試過，甚至有些人已經有了吐出什麼的意圖，但往往馬上就會失去生命。
而且這種技術還他媽的在更新迭代，基本做到了聯盟破解一種，那邊已經出了三個新版本的地步。
而且等他們破解出來的時候，這一批的晶片攜帶者就已經沒用了，他們要不然自殺，要不然在被俘半年左右的時候死在晶片下。
聯盟倒是派出過敢死隊，無一例外全部失蹤，道理和前面探索新家園的幾位一樣，他們已經等同於死亡了。
派出了四批，五批在路上被攔了回來，祁歲長去的，他的理由是拒絕無畏犧牲。
更直接的理由大家也都知道，第五批敢死隊用的都是他第三軍裡的人，要是用其他軍的，他很有可能只是口頭嘲上兩句並提前表示哀悼，絕對不會親自出面下場。
也可以說是因為這件事，祁歲長被扔到了託伐星。
託伐三年一輪崗，一是託伐星環境不是一般的惡劣，待太久會有生命危險；二就是怕拉幫結派，待得夠久就成了地頭蛇，萬一和第七星系蛇鼠一窩怎辦？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駐紮在託伐星著實不是一個好差事。
但祁歲長已經在這裡待了十三年。
和他當上少將開始就一直待的第三軍一起，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十三年。
這裡輻射嚴重，除了荒沙走石一無所有，沒有防護措施走在外面甚至會被灼傷，嚴重的就會得病。
能在這裡生存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是穿防護服，二是上機甲。
有城市，集中在了地下，有軍事基地，就在城市隔壁的地上，有直達通道。
三年一輪崗的規定早就被廢棄了，祁歲長駐守託伐第二年，駐守星球的時限被調整成了“靈活應對”。
當然，別人還是三年一輪，他一輪就沒完沒了，也沒人肯發聲，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找不到出發點，“靈活”，當然是針對所有人的囉，你一直留著，不就是能力出眾？要好好幹啊。
祁歲長是聯邦最年輕的上將，過的卻著實不怎麼好，被變相流放，排擠打壓，前幾天更是雪上加霜——他收穫了從軍以來的第一次“重大傷亡”。
域外一共五個大的海盜組織，聯合了三個，突破隕石帶，然後用了多種手段，直逼星系邊緣。
祁歲長收到訊息的時候，這幫孫子已經就在託伐星的邊緣蠢蠢欲動，武器充能，隨時準備進攻了。
因為過於倉促，以及武器的質量問題，他們雖然勝了，但贏的格外慘烈，機甲損失近七分之三，人員傷亡有了七分之四。
超過一半的傷亡讓中央有了緊急召回祁歲長的藉口，他們準備問責，再壓祁歲長一壓，但被祁歲長以“餘黨未剿清”申請了一個月的時間，今天是第十二天。
這些機甲的殘骸，就算人工和機器一起上，直到現在，十二天，還沒有清理完畢。
祁歲長扔了菸頭，轉頭問陳末：“大概還要幾天能完成這些工作？”
陳末從終端上調出後勤的工作報告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答道：“大概還需要兩天時間。”
祁歲長“嗯”了一聲，再次問：“有問題的那批武器，都準備好了？”
這是陳末親自做的工作，回答的迅速肯定：“準備好了。編號，生產日期，運輸日期，到達日期，使用情況，損耗情況，全部都有了。”
祁歲長聽著他說，嘆了口氣：“太巧了，我都懷疑聯邦……”
他沒說完，陳末就直愣愣地跪下了，滿臉嚴肅地說：“上將，慎言。”
打完那場仗之後，這是祁歲長第一次發表意見，沒發表完就被自己的副官很不給面子地打斷了。
祁歲長“嘖”了一聲：“起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上司，別隨隨便便打斷他說話啊？”
陳末站起來，還想張口，祁歲長擺手制止了他：“我明白。俘虜呢？”
陳末被他跳脫的問題弄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審不出來。”
祁歲長挑眉，一笑：“上點手段啊。”
陳末還是搖頭：“他們大腦裡安裝了東西，檢測到針對精神的手段就會自爆。是新的晶片，和上次的不一樣。技術人員攻了這麼幾天還沒得出什麼有用的結論，我就沒上報。”
祁歲長敲敲別在腰間的槍的槍柄：“行吧。審不出來就老規矩，別讓人看出來，這次也來點兒新創意，每次都是自己把自己往牆上撞死，總覺得有點兒太顯眼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孫子不可能自殺，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嘛。”
陳末應道：“是。”
他還想說什麼，祁歲長卻揮揮手：“行了，還在這兒幹什麼，滾了。”
陳末把“要不您還是睡會兒”嚥下去，又想起一件事來，低著頭道：“他們又催了。而且還有十八天返回主星蘭布多了。您有什麼吩咐？”
祁歲長嗤笑一聲，滿不在意地說：“由他們催去吧，回不去就是回不去，我原時間出發又沒犯法。”
他想了想，又回答陳末的第二個問題：“安排的話……二隊三隊各抽一半跟我回去，武器上滿。剩下的等出發前兩天過來問我。”
陳末躬身行禮，告退了。
祁歲長看著遠處恆星的光漸漸散落，露天場地的燈一盞盞亮起，換班的人陸續經過他，朝他行禮：
“上將。”
“上將好！”
“將軍好！”
“上將不去睡嗎？”
“上將早點休息！”
祁歲長和這些年輕充滿活力計程車兵一一打過招呼，自覺地掛上了平易近人的笑，又順便催了一下工作進度，沒有人的時候才終於覺得有些累了。
累是正常的，祁歲長就算有五支藥替他頂著，也已經三天沒有休息了。
更何況鎮靜劑的效用也在漸漸消失。
而且，祁歲長用的與其說是鎮靜劑，不如說是興奮劑加鎮靜劑的升級版，既讓他的精力保持充沛，也讓他的情緒被壓抑在一個穩定的範圍內，不會輕易動怒。普通的鎮靜劑會讓他平靜，同時也會精力不濟，升級版克服了這種弊端，唯一的缺點是有比較大的副作用，可能會影響新陳代謝。
但是祁歲長明顯不在意，他自己也沒打算活的很長。
現在，他開始覺得有點瞌睡，眼睛睜不開，頭也適時地疼起來，像一根針在攪來攪去。
同時，一些憤怒也在悄悄冒頭。
祁歲長壓了壓自己的情緒，知道鎮靜劑的藥效馬上就消失了。
為了讓自己睡個安穩覺，他掏了安眠藥出來，一邊乾嚥一邊往自己的機甲走去，準備休息一會兒，明天繼續工作 。
畢竟和傻逼們推諉扯皮也是一件費體力的事情。
誰讓傻逼這麼多呢。
他冷嘲熱諷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