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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
脖頸立於劍下只差一個北夜臂寬距離的歲歲安緊攥溢汗的手心。
月光下，北宮墨的面龐顯得格外冷峻。
他淡掃一眼北夜遂握緊劍柄，“風國隨行一百零三，卻無一位使官侍婢。眾人耳後皆烙死囚黔印不說，另有一人還為嵐國之身。”
“世人皆知嵐國魍士從不離境，偏偏今日涉我景國。若說風國無另他之心，誰信？”
後背發寒怔在原地的歲歲安指甲嵌入了指腹。
北宮墨渾身散發的戾氣讓人不寒而慄。
景國海域之外，隨行的風國使臣曾抱歉於穗安。
為保風國之秘，他等不能再陪穗安前行，只命百位與風國繫結了死契的犯人同行。
可北宮墨卻言有一百零三！
“先就聽說景國之風專橫獨斷從不在意弱者死活，今日得見你們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名不虛傳！”
歲歲安發抖的雙手被她藏在身後，強制面色淡定的直視著北宮墨：“暮、言二國的隕旗被你們送往我風國之時怎不說是我風國異心可鑑？”
“我風國遙居東海，安樂避世，又是誰打擾了我國子民的自在？你們屠殺暮、言，聽信傳言貪圖我風國隱世之秘，卻反過來將爾等護君不力之責扣於我首？”
“我百名隨行皆與我風國籤契定約，至死也行不出構害風國之事！你們景國暴名在外，樹敵眾多，難道不該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越說越有些發顫的歲歲安嘴角硬生一抹，“那三名多出來的隨行，這位將軍莫是找不出其他蹊蹺才強加在我風國頭上？”
“所以將軍一來，便想殺我滅口，為自己的無能開脫，是嗎？”
北宮墨的眸子寒慄可怖。
他討厭歲歲安目色裡沉定的那份堅毅倔強，她的眼神就和她的髮色一樣明銳耀眼。
他討厭這樣的人。明明弱得可憐，卻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可下一秒，他手中的紅寶石利劍還是滑入了鞘中。
“蕭——”
緊接著，周遭林間傳來的走獸鳥鳴更加明顯。
歲歲安和北夜腳下的野果翻滾騰跳的幅度也愈發強烈。
上百散發著黑曜冽光的炎鎧重將即從四周的林間躍馬而至！
“天吶！天吶！我的國王陛下！天吶！”
隨行而來的景陽宮總管厘米一見到北夜新身景之國君北宮夜，便不再管顧他身上的那身矜貴燕禮服。
一跨下馬便連滾帶爬地奔到北夜身邊！
眼看北宮夜手上被歲歲安正簡單包紮的傷口還在滲血，腿上的舊傷也帶有許多深紅血漬，厘米的眼前就逐漸模糊不清。
“我的陛下……您這……”
“我沒事。”
面對從小照顧北宮夜的總管，不擅於處理這種關係的北夜內心有些複雜。
可從未見過北宮夜這般威冷的厘米眉頭不由得一顫。
“墨親王！”
他轉頭化心疼為詢問地看向北宮墨，“國君重傷，騎隊裡竟未有一位隨行軍醫嗎？”
北宮墨面色鷙冷，轉頭便提劍上馬，“即死不了，何必浪費軍源。若將死，又何須軍醫。”
厘米：“你！”
這位親王自骨子裡對北宮夜的瞧不上可謂寒若陳冰。
他討厭弱者，額外像北宮夜這樣又弱又愛添麻煩的懦者。
以至上馬後命令全軍的那聲“回城”都透露著不耐煩的情緒。
“我來吧，公主殿下。”
對於一貫冷漠的北宮墨，連任二十年景陽宮總管的厘米也無話可說。
他只得心疼地接過歲歲安手中待系的包紮布頭。
看著同樣周身都是擦痕和淤青的穗安公主對經歷了一場生死的兩個孩子感到心疼。
只是，唯有此刻還顫抖著雙手的歲歲安和目光發滯的北夜知道，比起身上的傷痛，北宮墨口中的回城二字才是他們呼吸沉重的原由。
對於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二人來說，跨出接下來的步子就意味著他們將正式以北宮夜和穗安的身份在這個不同情弱者的世界生存下去……
“準備好了嗎？”
北夜回頭的眼神，彷彿就是在問歲歲安是否準備接受新的人生。
這裡的刀劍無眼，危險叢生。這裡惡人無情，可怕陌生。
這裡不會有人願聽道理，這裡只有強者生存。
所以穗安和北宮夜死了，那北夜和歲歲安呢？
“走吧。”
默默將手扶到北宮夜受傷手臂下的歲歲安目色凝重。
明顯感覺她手心冰涼嘆了口氣的北夜欲言又止。
可他不自禁合到歲歲安手尖上的手心又彷彿在告訴歲歲安：“別怕，還有我。”
—
“墨親王？”
回城的路上，景陽軍三百精銳只留了二十八強銳。
厘米特意觀察了後方步行甲兵問道北宮墨，“為何回去要與大部隊分開放著回城的大路不走專挑山野狹道？”
“若是遇上什麼居心叵測之輩，國君的安危豈不是……”
前方御馬開道的北宮墨一個回頭，厘米嘴裡的話音便消之散去。
他瞥了瞥同厘米一個馬背的北夜隨之聲色漠然，“大總管若是不放心，大可勒馬調頭，此時快馬加鞭還能趕上大路回城的隊伍。”
厘米不再多言。
歲歲安和北夜也愈加沉默。
自從上馬，二人心事重重的嘴角就沒再開過。
每當目光落到北夜擋劍手臂上露著腥紅的傷口，歲歲安的心就會再次一落。
鮮紅的血在她眼前連成一線，銳利的劍就在她眼下刺破血肉。
那一刻，發被割斷的窸窣聲都在時間停滯前震耳欲聾……
“我沒事。”
北宮夜的聲音溫軟細明。
北夜所乘馬匹漸與搭載歲歲安那位景陽軍前鋒的馬並齊。
在歲歲安的眸間，面色溫和笑容溫暖的少年，正試探地舉起他受傷的左臂。
頃刻，燎眼的溫熱不動聲色地沒滿歲歲安的眸底。
站在北宮墨劍下的害怕現在方才溢位她緊繃的身體……
“謝謝……”唇動無聲的兩個字透過歲歲安的描述在北夜的耳間擲地有聲。
北夜安慰地笑著衝歲歲安輕輕搖頭，“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蛐蛐。”
這句只有兩個人能明白的唇語，瞬間安撫著歲歲安不安的內心……
風聲，漸漸由急變緩。
氣氛，本是溫暖。
可後頸莫名發寒的一個寒顫將歲歲安的心下意識一懸！
“錚——”
刮破凌晨朧月朦輝的鐮風掀起在歲歲安的頭頂！
數位面具之下的無面魍士斬斷樹冠剎然現身！
葉，在寒寂的殺氣中卷得挲挲直響。
鐮，映著朦朧的曦月戾聲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