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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的慄予安突然笑出了聲。
蘭慧看到了他眼神裡的不屑和嘲諷，心裡有一絲不悅，但她剋制住了自己想要發火的心情，畢竟如今的慄予安早已不再是孩子，不會再輕易聽她的話。但她沒有退縮，她太知道慄予安是什麼樣的人，他從來都是心軟的那個，對於父母提出的要求，他都會盡力去滿足和順從。
“媽，我如今喊你一聲媽，是我這條命因你而生，從來不是因為你給過我多少母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自信，自信到覺得一個自己多年不聞不問的兒子，還會無條件地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你...！”蘭慧嘴唇輕顫，她沒想到慄予安會直接反駁，還是當著齊影的面。她一直在齊影那裡塑造自己是個好母親的角色，可能這樣想得多了，她便自己都信了，覺得自己是一位無比“偉大”的母親，為了孩子隱忍付出。
“我說過了，希望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你也是。”
慄予安看著齊影的眼神，是警告，是最後的提醒。
齊影從未見過這樣的慄予安，有些許害怕，走到蘭慧身邊，捏了捏她的袖子。
“沒事，你別怕，他現在是怪我呢，我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他有怨氣很正常。慢慢來，不著急，畢竟我是他媽媽。”
蘭慧小聲地安慰著齊影，心裡其實也是沒底的。
“這頓飯，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你們可真是讓我‘驚喜’。就這樣吧，我還有事，你們慢慢吃。你在國內期間，我會安排司機給你，去哪裡你隨意。房子有阿姨打掃，如果你不需要，隨時告訴她。至於你的一日三餐，既然你有了人選，那我就不必給你安排了。如果你需要，也可以告訴我。你有我的聯絡方式，我希望你，有什麼事直接告知我，而不是透過外人來傳達。”
慄予安說完沒有再看她們一眼，徑直走出了包間。
這樣的場面，對他來講，真的是太可笑。可是他很清楚，蘭慧是不會輕易罷休的。他很擔心寧曉禾的處境，怕自己哪天一疏忽沒有照顧到她，便又會生出意外。
“曉禾。”
寧曉禾聽著電話裡傳來的疲憊聲音，正在塗抹面膜的手頓時停了下來。
“怎麼了？這麼早就結束了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慄予安不知如何開口，他在猶豫，是否需要說出這些。他不是沒有看到臥室裡的那瓶藥，雖然用的是維生素的瓶子偽裝，但沒有什麼維生素會是那個模樣。
“沒什麼，提早結束了，我沒有吃飽，你幫我做點吃的吧。”
寧曉禾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沒吃飯呢。
“好，那我給你做碗麵，你快回來吧。”
掛完電話的慄予安，將車停在了路邊。
“許益，幫我查一下齊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做。這是他第一次在面對選擇時迷茫，以前那些乾脆的決定，他都沒有思考過。可是這次他不想再看到寧曉禾因為自己承受任何一點傷害。
他第一次對未發生的事產生了恐懼。
自己到底該怎麼才能避免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荒唐情節波及到毫不知情的寧曉禾？要說嗎？說多少？怎麼說？她能承受得有幾分？
他憤怒地拍向方向盤，無助地發出一聲低聲的怒吼。隱忍這些年，他自以為逃離了關於父母的噩夢，但沒想到有一天一切還是捲土重來。
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他有了無法妥協的理由，他有了想要完全逃離掌控的慾望。他只要寧曉禾，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啟門的那一剎那，他突然又充滿了能量。是啊，他的庇護所還在，他就不會被打倒。
“快，面做好了，趁熱吃。我還給你加了幾個蝦仁餃子，那...”
沒等寧曉禾說完，慄予安便將他拉進懷裡，貪婪地吸了吸她頸間的氣息。
“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告訴我嗎？”
慄予安每一次和父母的妥協，都像是一場噩夢。這些年，無數個夜晚，他都被這些噩夢折磨到失眠。
一閉眼，就是自己懦弱心軟，以順從來獲取親情的模樣。他曾經一度以為，只要自己聽話，父母便會愛自己。可是到頭來，他才明白，愛孩子的父母，根本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他們從來都沒有愛。
慄予安坐下，吃完了滿滿的一碗麵和幾個大大的蝦仁水餃。
“哇，今天胃口可真不錯啊，平時都沒見你吃過這麼多。”
“你以後，每天都給我做。”
“每天？吃不膩嗎？那你要保證每天都能回家吃飯才行啊，要不明天我們...”
“曉禾。”
“嗯？”
氣氛有些微妙，寧曉禾感覺到了慄予安應該是有話要說。
“我們結婚吧。”
是短暫的沉默不語，她眼裡充盈著喜悅。寧曉禾沒有想到慄予安會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句話，她以為起碼會有一個小小的求婚儀式。她看著慄予安的眼睛，清澈而乾淨，甚至多了不同以往的堅定。這一天，比想象中來得更早些。
他沒有開玩笑。
寧曉禾確認了這件事，認真看向了眼前連嘴都還沒來記得擦乾淨的男人。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想和我結婚嗎？”
寧曉禾抽出一張紙，替慄予安擦了擦嘴角。
“慄予安，我的想法你應該很清楚，想要嫁給你，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這麼突然，不是你的風格。你說吧，我都能接受，我沒那麼脆弱。”
或許是與生俱來的敏感，讓寧曉禾多了幾分特異功能。她總能莫名其妙察覺到別人不易察覺的情緒，共情到許多莫名其妙的細節。
就如同現在，慄予安眼底那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悲慼，恨恨地刺痛著她的心臟。
“我媽回來了。”
寧曉禾對於蘭慧的到來，沒有任何實感，她做不出震驚的表情，也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她茫然地看著慄予安，想要繼續聽他說下去。
“你知道的，她並不愛我，我只是她需要時，能夠隨時攥在手中的工具。她失去了我爸，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了，她現在，目標轉向我了。”
聽到這裡的寧曉禾，有些失語。她無法說出那些“怎麼會呢，那畢竟是你媽媽”之類冠冕堂皇的話。因為她太清楚慄予安經歷的一切，她根本沒有資格去替那位本就毫無愛意的母親辯解，也沒資格去勸一個得不到任何母愛的孩子去原諒。
蘭慧和何淑儀不一樣，何淑儀是因為愛得太過分，而蘭慧，卻是吝嗇於付出一點愛。
都是母親，犯的錯卻是天壤之別。
“接下來，我們的生活可能隨時會被她侵擾。她可能會用盡各種手段逼我，她愛我爸的時候，就已經像個‘瘋子’了，如今，她大概是覺得，我和我爸一樣，無論她怎麼折騰，到最後都會對她言聽計從吧。”
“慄予安，你不要怕，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無論任何人任何事阻礙，我都不會離開，我向你保證。就算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會告訴他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輩子我就纏著你，絕對絕對不會放手。”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白，倒是讓慄予安從陰鬱的情緒中解脫，直接笑出了聲。
“你傻不傻啊，刀架你脖子上，你就應該先求饒說好的好的，什麼我答應你，然後你再回來和我告狀，這樣我們才能一直在一起啊，拋下我自己死，這多不仗義。”
“嗯...也對，我腦子是沒有你聰明。所以啊，無論是哪種情況，最終都不會有離開你這個選項。見招拆招唄，誰怕誰呢，只要我們的感情足夠堅定，未必誰還能活生生拆散了不成？我如果沒有猜錯，是不是你媽媽給你物色好物件了？”
“這你都知道了？我先發誓哦，無論將來有人對你說什麼，都是假的，我沒有，不是我，千萬不要相信任何挑撥的言論。我可能沒有辦法一直將你帶在身邊，只能希望你相信我，你有任何的不解，有任何的疑慮，你一定一定要問我。不要逃避，不要獨自承受，可以嗎？”
他懇切的眼神，如同一抹清涼的月色，照進了寧曉禾的心裡。
“好。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說，今晚的那句話我就當沒有聽到，以後麻煩你準備好了再來跟我求婚，不然，我才不嫁呢。”
她笑意盈盈地拿起桌上的碗向廚房走去，路過慄予安的時候，竟挑釁似的靠近了他的耳邊，雙唇似有似無地滑過他的耳廓，癢癢的，令人心動。
“慄總，下次記得準備些鮮花或者戒指，不然乾巴巴地求婚，我要怎麼答應啊。”
慄予安回過神回頭時，她已經在廚房哼著歌洗碗了。
能輕而易舉吸引到慄予安目光的，除了寧曉禾，大概就只有不常遇到的渾身充滿著誘惑氣息的寧曉禾了。
除了她，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