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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釋出會引起的輿論風波，起起伏伏。整個宣發部門都在加班。
慄予安走後，寧曉禾在他的床上一覺睡到天黑。
由於換了衣服，褲子太短，寧曉禾路過辦公室也沒敢進去，直接走出了公司大門。
“寧小姐，我在公交站臺等您。”
他連這個也交代了。
“好的，我馬上過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7點50了。
這個點，他應該要飛了。正說著，慄予安的訊息就到了。
“馬上起飛了，到了跟你講。”
“好，你休息會兒。”
寧曉禾快速走到公交站，許益打著雙閃，停得太過顯眼。
“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
“哪裡的話，客氣了，老闆這次出差沒有帶我，還是託你的福，不然我哪有這麼清閒。這都算是我下班很早的時間點了，非常樂意接你下班。”
慄予安特意留他幫寧曉禾搬家，他聽到這個訊息，別提多高興了。這不就等於白撿了三天假期嗎？
“他平時經常加班嗎？”
“嗯，基本上每天都很忙，以前安禾剛創立，加上方以投資的不穩定，他幾乎是全年無休。我真的從來沒有這麼佩服過一個人，慄總真的是我心中的勞模代表。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全部都撲在工作上。其實，累垮了很多次。”
許益回憶起來，還是有些難受。
“我...我能問問，他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嗎？我聽辦公室同事提到過一些，但是不太完整，都是道聽途說，我想，你應該更清楚一點。我想...多瞭解他一點。”
許益有些猶豫，也不知道自己說合不合適。但是按照他對慄予安的瞭解，可能這些苦，都會爛在心裡，最多雲淡風輕地提兩句無關痛癢的小事情。
“慄總的父親，8年前在英國心臟驟停，搶救過來後，昏迷了很長時間。要喚醒一個昏迷的人，需要多大的耐心，要經過多麼崩潰的過程，我們沒有經歷過的人，其實想都沒辦法想象。慄總那段時間，完全像是擰緊了發條的時鐘，沒有一刻休息，幾乎都在英國往返。”
“慄叔叔經過一年多的時間，終於甦醒了。可是，由於長時間的臥床，幾乎是癱瘓的狀態。那時候方以投資這座大山，壓得慄予安喘不過氣。毛頭小子想要繼承家業，要得到一眾董事認可，太難了。他其實無數次想要放棄。可是你知道嗎？慄叔叔甦醒後，我陪他去過一次英國，親眼看著慄叔叔用盡全力握住他的手，用近乎乞求語氣對他說‘予安，方以投資是我一輩子的心血，你能不能幫我留下它...’你知道嗎，那個畫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慄予安就是在那一刻，被那種近乎綁架式的乞求，困在了他不想經歷的人生裡。”
許益眼睛被氤氳的霧氣籠罩，他把車停到了路邊。
“慄叔叔年齡大了，有基礎疾病，甦醒後，撐了沒有多久，還是走了。”
“一個父親臨終前的願望，竟然和孩子無關。或許在慄叔叔心裡，方以投資才是他的孩子吧...我當時只感覺到慄予安，是真的很可憐。他以前告訴過我，他從小就像是父母製造出來的提線木偶，因為聰明，他一直在跳級，從來沒有過真正同齡的朋友。後來他很努力地從父母那裡要回了屬於自己的人生。你知道他說他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是什麼時候嗎？就是遇到你以後的短暫教學生涯。那是他真正感覺到自己像個普通人正常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慾地活著。可惜，屬於他的人生並沒有維持多久，便又被收了回去。”
說到這裡，許益握著方向盤的手，格外地用力。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還是無法狠下心讓自己父親打拼一輩子的心血付諸東流，所以開始拼命去證明自己。好在慄叔叔待人從來都是和善真誠，他的老友人們也都在盡全力保住這個眼看要變天的公司。其中就有蘇氏集團的蘇雲清蘇總。所以無論這些年蘇伶怎麼胡鬧，慄總始終對蘇家保持著感激，因此對她都是格外的容忍。”
“直到你再次出現，也就這麼幾天，我才發現，他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人。原來他以前都在忍著，他只是無人可以依靠...慄叔叔去世後，慄予安的媽媽蘭慧阿姨就留在了英國。她一直以來，都是以慄叔叔為重。她好像，也並沒有在乎過慄予安到底經歷了什麼。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回國過，全都是慄予安出國看她，她也很少打電話。說真的，我很少見到這樣的父母。他們好像，天生就沒有那麼愛孩子。”
“安禾其實也是那個時期創立的。我是他在國內大學時的同學，他在國內讀大學的時候，還沒滿十七歲，比我還小。他一直都比同齡人超前一步，頭腦很靈光，從小就是學霸。他讀了兩年就去英國留學了，回來直接就去了你們學校當專業課老師。”
“他給我打電話，說他要新開一家公司，讓我幫他，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那時方以投資對他來講已經是一塊很難啃的骨頭了，但是他還是拉著我一起說服了張景山張總，創立了安禾。組建的時候，安禾還不到十個人。我這人不喜歡做什麼管理，他也忙不過來，所以他讓我陪在他身邊，幫他處理事務，我也就答應了。這一做，就是8年。”
“方以和安禾是完全不同的企業，他那時候那麼急切地組建這個公司，似乎是很迫切地想要留下些什麼。我猜安禾，就像是他心中一直堅持著的，某種東西的情感投射，那裡放著他的所有執念。你知道雲和影片買的第一個版權是什麼嗎？是電影版《小王子》。”
寧曉禾的心裡咯噔一下，彷彿一塊石頭落進了平靜的湖面，漾起了千層的漣漪。
“他就這麼一個人在國內為兩家公司沒日沒夜地忙碌。他回家的次數很少，平時加班，他就住在辦公室的休息間。直到去年，他突然說要重新裝修一下房子，我以為他要搬回去住，但也只是偶爾一個人回去睡一覺。他年少有為是真的，可是他的孤獨也是真的。他可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早已不當回事，可是人總有七情六慾，他生病了，喝多了，也會有非常需要人的時刻。那時候，他身邊的也都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連一個真正能好好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許益說到這裡，有些猶豫。
“你不知道吧，慄總一直有讓我們留意你的動態。其實以他的能力，要什麼樣的姑娘沒有呢？可是他就是這麼執拗，一心只想著你，卻又不靠近你，就那麼遠遠地看著。前年年初，他聽說你身邊好像有個挺好的男孩子出現，他就讓我們不再打聽你的事情...其實我比他還要失望，我感覺，他世界裡唯一一盞燈都滅了。”
寧曉禾靜靜地聽著。她無法動彈，更無法開口，只怕自己稍有動作，滾燙的熱淚就會傾巢而出。
人和人之間的相遇，原本可能就是為了互相照亮彼此的人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麼重要。
“所以，慄予安啊慄予安，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許益將她送到樓下，從後備廂裡拎出了兩個行李箱。
“寧小姐，我明天上來幫你整理。”
“好，那個...許益，你還是叫我名字吧，咱們不用這麼客氣。謝謝你這麼多年照顧著他。”
“我和他這麼多年，其實已經是很親密的戰友和朋友，我太瞭解他的個性，如果我今天不說，他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他真正經歷過什麼。你真的不用謝我，是我要謝謝你，他真的太需要你了。我倒是真的希望，他能夠稍微停下來歇一歇。”
許益說完將行李箱推給寧曉禾，她卻愣愣地沒有接過。
“曉禾？”許益拍了拍她，這才恍然回神，扯著嘴角衝他微微一笑。
“謝謝，那我先上去了。”
寧曉禾轉身的那一刻，眼淚再也無法隱藏。
她不想再耽誤時間，她只想要快點，再快一點，將所有所有的愛，都補償給慄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