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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六天了，石鄴城依舊風雨大作，但水位比起前幾天，漲幅緩慢許多。
也許是市政人員在盡力控制，也許是災難臨近尾聲。
看著三樓被淹了一半的慘狀，陳予樂觀地想著。
晚飯後不多久，作為住進來的第二晚，陳予聽到了隔壁房間葉青青的直播聲。
陳予開啟手機軟體，在“歷史瀏覽”裡找到了直播中的“青青子衿”。
小薇坐在自己身邊，正看著投屏到雪白牆面上的漫威電影。
裡頭的蜘蛛俠年輕俊朗，揹著雙肩包穿梭在校園裡。
陳予不知道小薇看這型別的電影心裡會不會有什麼水花。儘管中外校園環境有差異，但那股子青春洋溢的氣氛是共通的。
看著坐直身子專注觀看的小薇，陳予默默盯了她一會兒，後收回目光，轉移視線到手機螢幕裡嘟著臉賣萌的葉青青。
不知道是妝容還是濾鏡，今天鏡頭裡的葉青青格外好看，小臉瑩潤，紅唇飽滿，一襲露肩緊身裙襯得她鎖骨分明，膚白如雪。
她在鏡頭裡吐槽自己所在的石鄴城洪水嚴重，自己也只好寄人籬下。
榜一大哥瘋狂刷著郵輪和法拉利，揚言要帶她上船上車，逃離石鄴城。
葉青青在鏡頭裡嬌羞地笑，引得粉絲眼睛裡全是紅心。
葉青青笑著笑著，一雙桃花般的眼睛鎖住一句不太友好的言論，她雙手撐住桌子，“別拿災情當直播的談資，發什麼國難財呢？”
讀完這句話，葉青青看了眼自己尚在的直播間，正經地收斂了笑意，冷聲道，“這位網友你別亂說啊，扣這麼大一個帽子給我？”
“我哪有當談資啊？我開直播是我的工作，是我對我粉絲，對關注我的大哥們報平安！我現在是受災居民，報告我真實的境地還有錯了？我一沒有誇大事實，二也傳達了積極樂觀面對災情的希望，三也以當地居民的身份向所有關注颱風和洪水的網民報告真實的感受，我怎麼就發國難財了？不愛看出去，別給我扣屎盆子！管理，拉黑他踢出去。”
“啊哈哈，對呀，大哥們，剛才子衿有點兇哦~對呀，這種事必須要講清楚嘛，等會把人家直播間都封了怎麼辦~”
“網管大大們聽我澄清一下啊……”
聽著隔壁房間傳來若隱若現的聲音，和手機裡延遲一步的她的聲音如同開了混響一般，兩個聲音在不同傳媒介質裡慢慢融合，陳予撲哧一聲笑了。
小薇疑惑地轉頭看她一眼。
“你看你的。”
陳予低聲道，“還挺能懟的。”
胡嬸靠在窗臺旁，對著電話裡剛下班回家的男聲報告完自己和小薇目前的境況後，掛掉電話，開啟微信接收了新一個月的生活費。
她喜滋滋地收完錢後，側耳仔細分辨了葉青青房間傳來的聲響。
這樣就能賺錢？
長得好看確實可以當飯吃啊。
胡嬸默默感嘆完，在手機上刷起小影片。
小影片聲音很大，每一個都是農村裡自導自演的狗血劇情，配上笑地快要背過氣去的背景音，看得胡嬸咯咯直笑。
葉青青在直播間放了一首歌，開啟門出來看了看扭著身子在沙發上好不快活的胡嬸。
“胡嬸，你小點聲唄?”
胡嬸見人出來，一身緊身裙勾勒得她姣好的身材凹凸有致，想到自己還單身的兒子，暫停了小影片。
“也不是不讓你看，就，你小點聲，我裡面放那麼大聲的音樂都聽見了。”
胡嬸按動自己手機上的音量鍵。
葉青青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轉身進了廁所。
沖水聲響，葉青青從廁所出來，剛開啟房間門，世界就突兀地一黑。
屋子裡的四個人都愣住了。
葉青青最先尖叫出聲。
陳予迅速跑出來，檢查自家總電閘的情況。
她用手機開成手電筒模式，在電閘處來來回回撥動。
在風雨肆虐的背景聲中，來自各個樓棟的哀鳴聲如漸漸襲來的海嘯，慢慢就從四面八方傳來。
電壓桿還是沒能撐住，在這狂風厲雨中徹底罷工了。
受災情影響，在洪水結束前也不會有人來維修的。
葉青青早有所料地罵道，“我他媽剛才還以為自己瞎了。”
陳予嘆了口氣，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胡嬸，以及不明所以的小薇。
她認命地搖搖頭，“等天亮吧。”
幸好冰箱裡的肉已經沒有了，也不至於浪費食材。
葉青青在粉絲群裡說了自己的情況，又上線直播平臺釋出動態。
陳予聽見她又低聲罵了句髒話，就關門進房間了。
陳予坐在床上，抬頭看著窗外才九點多的天，卻如漏了一般無休止地挑撥著人們荒誕的情緒，在斷電後讓整個世界徹底陷入黑暗，也徹底剝奪人們最後的安全感。
在徹底斷電的這天夜裡，陳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好像自己從這一天開始才進入了一個魔幻的世界。在這裡，沒有日出和燈光，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極端惡劣的天氣。
就好像被困在了一座孤島，暗無天日地監禁著，等待著，期盼著。
陳予覺得自己還是夠幸運的。
她至少還有安全的居所，身邊有人作伴，有食可覓。
她發訊息給徐修旻，告訴他，現在停電了。
正如這兩天一般，陳予沒有等到回覆。
看著附近的地鐵站已經淹了的新聞，陳予內心不安。
徐修旻自從上次給自己發過影片後，就再也沒有訊息，說不擔心是假的。
陳予也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算什麼關係。但她隱隱有種預感，本次的事情結束後，會有些變化。
翌日，胡嬸做好早餐，幾人紛紛走出來。
葉青青喝了一口杯子裡溫好的水，趕緊跑到廁所裡去吐出來。
“呸，這水怎麼一股味啊。”
胡嬸嚥下嘴裡的麵條，“啊，沒電了嘛，要喝熱水就只有用煤氣燒的。”
葉青青“嘖”了一聲，“不是有礦泉水嗎？把礦泉水蒸一下就行了。用鍋煮的水一股子鐵鏽味，我喝不下。”
胡嬸點點頭，見陳予和小薇毫無不適的樣子，心裡默默罵了兩句。
你不也是寄住在這裡的，拽什麼。可真難伺候。我兒子要是娶了這樣的女人，美則美矣，倒不是當好媳婦的料。
葉青青才不管自己在胡嬸心裡是什麼樣的，隨便吃了兩口，就躺回房間睡覺了。
昨晚她和粉絲打遊戲打到半夜，還沒睡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