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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日下午三點。
陳予收拾打扮好之後，已經快到約定的時間了。
她腳步有些急迫地來到樓下時，外頭太陽還有些曬。
陳予捏了捏肩上斜挎著的奶白色皮質小包，向著外頭走去。
她抬頭看了看日頭，有點後悔是不是該帶把傘。新買的包哪裡都好，就是太小，傘裝不進去。
正擔憂著徐警官會不會已經到門口等一會兒了，她無意識地拐過樓棟，剛走到一處毫無遮擋的空地前，一顆紅皮黑紋的籃球像個小炮彈一樣自天邊朝她衝過來。
陳予注意到不斷接近自己的高速黑影時，腳步已經自發定住了，忘記了挪動。
我的新裙子……
她內心慘叫一聲。
條件反射地，陳予抬起兩隻細白的胳膊，擋在自己剛剛才精心修飾好的臉前。
“篤！”
想象中的痛楚並未如期而至，但頭頂上方出現了一片陰影，和沉悶的聲響。
陳予驚訝，她放下手一看。
一個身著簡單白T的男人正擋在她身前，兩手高舉，接住了那罪魁禍首。
夏日炎熱，他露出來的兩隻手臂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大手穩穩掌著手中的籃球。
徐修旻此時背光站在她面前，寬闊挺拔的背肌隆起，隔著一層透光般的衣服衝擊著陳予的視覺。
接著，徐修旻放下籃球，熟練地拍打了幾下。
他餘光瞥見跑過來找球的幾個小男孩慢慢靠近，還是繼續不緊不慢地拍打著。
陳予越過徐修旻的身影，果然看到了為首的熊一航。
熊一航二話不說就要上前接球，卻被徐修旻幾個巧妙的運球躲了過去。
“還給我！這是我的！”
小胖子在日頭下流著汗，一臉不耐地想從徐修旻手裡奪球。
徐修旻高大的身形怎麼會是那小胖子搶得過的，看著熊一航跳腳的樣子，他逗夠了，籃球最後一下跳進他的掌心，被他高高舉著。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啊？這明明是天上掉下來的，我還說是我的呢。”徐修旻戲謔地看著一臉急躁的小胖子，單手高舉著籃球，就是不還給他。
小胖子惱火了，他拉過陪他一起的高矮胖瘦的幾個小男孩，要他們給自己做證。
徐修旻無視嘰嘰喳喳的孩子們，他只盯著熊一航，唇角上揚，問道，“好啊，那你說，這球剛才是誰扔過來的？”
熊一航聞言急吼吼地大嚷，“我扔的，是我扔的！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吧？”
徐修旻深目緊緊鎖著臭汗淋漓的小胖臉，他一挑眉，“那就更不能給你了。來，”他另一隻手指了指身邊的陳予，“向這個姐姐道歉。”
陳予愕然，她也沒想到徐修旻打的這個算盤。
不過陳予暗暗抿嘴。
讓熊孩子給她道歉？怕是難哦。
熊孩子憤恨地盯著陳予，“管家婆還找了幫手來！”
陳予早有所料，她也配合地雙臂環胸，一副大姐大的姿態，將這小胖子從頭到腳掃一遍，懶洋洋道“是啊，不道歉的話，我的幫手可不會還給你籃球哦。”
熊一航冷哼一聲，他不信邪，偏要和徐修旻爭搶。幾個來回下來，球依舊穩穩待在徐修旻的手裡，他自己是半點沒碰著。
氣得急了，小胖子向身後幾人使使眼色，幾個小孩子就要上前幫著他一起爭奪。
徐修旻見狀，放出了大招。
“你們都不記得我了嗎？安全宣傳那天，是不是有個警察在上面講話？你們看看，我就是那個警察！不聽話的小孩，我馬上上門拜訪下你們的爸爸媽媽！”
此話一出，摩拳擦掌的孩子們都頓住了。
他們仔細瞅了瞅徐修旻的模樣，都在回憶似地靜默了幾息。
最後不知是哪個叫了一聲，“他真的是那天的警察叔叔欸！”
話音落下，除了熊一航，就再也沒一個小孩敢上前幫忙了。
熊一航見自己的號召力不管用了，急出了眼淚。
好吧，他最怕的就是警察了，這下警察還沒收了他的籃球，他一定會被他爸打死的。
見熊一航不再固執，只是含著眼淚倔強地眼巴巴看著籃球，徐修旻放軟聲音，“打籃球沒有錯。錯在不應該用籃球扔別人。這是在傷害別人，是不對的行為。現在只要你道了歉，並且答應以後不再故意傷害別人，警察叔叔就把籃球還給你。”
徐修旻早就看出，這球絕非無意降落了，這分明就是衝著陳予來的。況且剛才熊孩子叫她管家婆，也說明了積怨已久。
陳予依舊雙臂環胸，靜靜等待熊一航的道歉。
她也很心累。
誰會覺得和一個小屁孩鬥智鬥勇很光榮呢？
熊一航聽言，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但他小臉倔強，就是說不出那道歉的話。
他紅著眼睛，瞪著陳予，看她一副得瑟的樣子，恨不得用腦袋把她頂飛。
陳予漸漸在他眼裡看到了怨恨。
她不懂為什麼。
臭小子，前天晚上你媽媽還在找我訴說衷腸，現在你倒把我當敵人一樣看待。
僵持了一會兒，徐修旻看不下去了。
“道個歉，有這麼難嗎？”
熊一航胸膛氣憤地起伏著，鼻孔裡不聽使喚地留下兩柱青白的液體，他對著陳予大吼道，“那她上次還用土塊扔我呢？她還讓我爸打我呢？她怎麼不給我道歉？”
“不還給我籃球，我爸到時候又打我，他又要打我……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看著一直以來囂張的小胖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哇哇大哭，陳予緊繃的表情有些鬆動了。
他哭得這般傷心，還真有兩個大人欺負小孩的罪惡感。
徐修旻看他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似乎要引來其他人，他無奈地捏了捏眉心，妥協道，“好了，你放心，這籃球，叔叔會還給你的。”
熊一航眨巴著淚汪汪的眼睛，哭聲是小了，人還一抽一抽的，身上的肥肉也跟著一抖一抖。
“這樣，你就說一句對不起，然後立刻把球還給你，行嗎？”徐修旻見他哭得那副慘樣，也猜到了他爸爸對他造成的巨大陰影。
陳予也有點可憐他，可憐他的家庭。
熊一航也懂得看眼色，他蚊吶一般說了局“對不起”，眼睛卻是看也沒看陳予。
徐修旻將球還給了他。一拿到球，幾個孩子就撒丫子跑開了。
陳予剛才確實心軟了。
她知道造成熊孩子野蠻的性格，以及馮玉蓮懦弱的真正原因。
與徐修旻走出小區後，陳予笑道，“讓他叫我姐姐，叫你自己叔叔啊？”明明自己比徐警官還大。
“那可不，‘姐姐’是基於實際，‘叔叔’是口頭習慣。”
陳予彎著嘴唇笑。
“那你剛才走的時候，在看什麼呢？”
陳予突然想到二人還了球后，徐修旻狀似無意的朝周圍上空找了找。
“你知道的，我的直覺很準。”
徐修旻側頭看著陳予，想從她的眼神裡找到肯定。
陳予輕笑，“是，很準。上次我在樓上看你，你一下就察覺到了。”
徐修旻也笑，“所以我們才會認識啊。”
不等陳予再說什麼，徐修旻接著道，“我剛才也有這種感受。”
陳予驚訝，“有人在看你的感受嗎?”
“不，是有人在看你。”
徐修旻篤定的語氣讓陳予內心一緊。
“有人在看我？”陳予猜測道，不會是那老太太吧？她肯定還沒死心。
徐修旻走在陳予左側，幫她遮住太陽，“也許只是聽到動靜在看熱鬧呢。”
陳予點頭，接受了這個假設。
兩人慢慢地聊著，漸漸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
這次徐修旻帶著陳予往城郊走著，越走店鋪人家就越少，直到逐漸荒蕪，只餘下車來車往的出城大道。
人行道兩側的樹木擋去了很多陽光。兩人漫步走著，她手裡拿著早前經過一家飲品店買的冰美式，也不覺得無聊。
前方的一座高大的樓房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城郊，工廠和開發地不少，但像那樣高大且樓層多的房子還是少見。
徐修旻也看到了，低頭看了看時間，將近五點。
“怎麼不知不覺都走到這裡了？咱們原路返回吧，我請你吃飯。”
陳予答應了，兩人準備過馬路走對面的人行道。
“那是哪裡？”陳予指了指那建築。
徐修旻等幾輛車經過後，他輕輕握住陳予的手腕，帶著她過馬路，一邊道，“那是綏和精神病院。”
過了馬路，徐修旻放開她的手腕，兩人並肩往回走著。
“綏和精神病院？我都沒聽說過。”
“這醫院比較低調，在城郊，沒聽說過也無可厚非。”
話題如車流水轉，兩人聊過路邊建築，又說起最近。
……
晚飯後，徐修旻照例將陳予送到小區門口，看著她走進去就離開了。
行至樓房前，陳予不自覺地去感受是否有什麼視線在跟隨她。
她抬起頭四處打量，都走到自家單元門口了，還是一無所獲。
她失笑，搖搖頭。
要不怎麼是人家做刑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