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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蕊？你怎麼在這裡？”
陳予已經極力抑制住自己由於驚愕而拔高的聲音，但她依舊難以置信。
此時應該在東景享受“好日子”的方蕊，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她明裡暗裡嘲諷又“憐憫”自己處境的城郊小區裡呢？
況且還是在自己的樓上？
見陳予這般，已經進門的眾人也疑惑地望向兩人。
門衛大爺才不管你們誰誰，他一雙三白眼在簡陋的屋子裡逡巡著，掃視過垃圾桶內堆滿食物包裝袋，以及客廳飯桌上堆了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食物殘渣、未洗的碗筷上。
他唇角一勾，早有預料一般大叫一聲，“叫你家的男人出來！”
他才不相信一個女人就能聯合洪老登做出這種勾當！
你看看那桌上的碗筷，明顯就是還有一個男人在家啊！
躲吧，我看你躲到哪裡去！
大爺憤憤地想著，這一吼，誰都沒接話，只有方蕊微微顫著身子朝房間走去。
陳予相信，方蕊絕對不是因為老頭一句吼叫就嚇得發抖的人，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或者，被這麼多人，尤其是自己，看到了她所謂的“秘密”。
幾分鐘後，一個睡眼惺忪的男人就走了出來，看見眾人，第一反應是大喝一聲，“你們都誰啊？私闖民宅，都給我出去！”
陳予定睛一看，這人不就是譚文禮嗎？
他今日倒是沒像在公司一樣穿著道貌岸然的西裝襯衫，戴著金絲邊框眼鏡裝深沉。
譚文禮吼完，也才看清面前站著的人中有誰。
他瞳孔放大了一瞬，好像也沒想到陳予會出現在這裡。
門衛老頭見果然一個男人出來，還如此鳩佔鵲巢，也不甘示弱，他諷刺道，“這到底是誰的家？你自己清楚吧？你給了洪老登多少錢住下來的？”
譚文禮皺眉，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只不過是想和自己的女朋友共度雙人世界罷了。
方蕊和別人合租住在東景，室友一個比一個麻煩。聽方蕊說，有潔癖嚴重的，有喜靜杜絕吵鬧的。
兩人正處於熱戀期，碰到一起就猶如天雷勾動地火，沒辦法保證不打擾到室友。
譚文禮又是和自己弟弟住在一起，更不好隨時隨地親熱。
正當兩人打算住酒店時，方蕊說出了一個秘密。
她有城郊小區的1棟4單元602的鑰匙。
至於為什麼，怎麼拿到的，譚文禮沒問，方蕊也沒主動提及。
兩人就這麼買了一大堆食物後，悄無聲息地住進了602，準備開始為期兩天的“雲雨之宴”。
但真正的雲雨也不期而至。
儘管早就預料到會有颱風，兩人也買了足夠多的食物，但誰都沒想到，這一困，就是整整七八天。
兩人的食物終究是告罄了，最開始的濃情蜜意也漸漸在這暗無天日又缺吃少喝的環境中消退下去。
現在的兩人，比起相濡以沫的戀人，更像是互相扶持的戰友。
察覺到感情的變質，方蕊心裡著急，但她確實無暇顧及。
因此，當門外響起從天而降一般來救濟補助的聲音，她沒有多想就開了門。
沒想到，她躲了這麼多天的人，還是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陳予有些好笑地看著方蕊，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記得最開始城郊情況糟糕時，她還在群裡艾特自己，讓自己報告遭遇，還裝作一副住在東景的樣子和其他同事插科打諢。
現在看來，她根本就在自己樓上。
看她現在這副被人戳穿的心虛樣，陳予恨不得掏出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
大爺似乎是也沒想到這對狗男女還能嘴硬到這個程度，他有些惱了，拔高音量，粗聲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哪裡來的鑰匙？我是這個空房子中介的人，除了中介所，只有我才有鑰匙！”
永信中介所的保密性更是不消說，鑰匙絕對不可能是從那裡流出去的。
譚文禮一臉無辜，也懷疑地望向方蕊。
見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尤其是這個板著臉的大爺，一副誓不罷休的難纏樣，方蕊知道自己沒辦法搪塞過去了。
她重重呼了口氣，別開眼道，“這房子本來就是我的。”
“你放屁！”
大爺低吼一聲，方蕊身子顫了一下。
這女的可忒不要臉了！有主之房的鑰匙可不會配給他，中介又不是傻子。
方蕊眼睛有些紅了。
她長這麼大，哪裡接受過在這種眾目睽睽下的審判？
她看向譚文禮，這個男人並沒有站出來維護她，反而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己。
他雙手垂著，一副無力辯駁的樣子。
“這個房子本來就是我的，只不過後來賣給中介了。我留了一把鑰匙。”
方蕊咬咬牙，說出了實情。
這下輪到門衛大爺傻眼了。
還真和洪老登無關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恢復了那股子怨氣，“那也不行!房子已經賣給永信了，所屬權就是永信的，你擅自留下鑰匙，現在還偷偷住進來，當然也是偷住！”
譚文禮終於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暫時沒安慰鬧了個沒臉的方蕊，也知是自己這方理虧，只好出面息事寧人。
“大爺是這樣，”他口氣緩和，“這天氣我們暫時也出不去，這幾天就算我們租在這裡的。哦，你之前不是說有政府救濟嗎？我們留個聯絡方式，這事兒結束後我們和中介再好好清算。”
譚文禮這麼一說，大爺倒是沒得挑刺了。
見這事兒就如此了結了，他心裡頭有種莫名的不甘心。
於是他斜著眼睛指了指金在俊道，“哦，你們找他進群吧，自己報備。”
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眾人也就沒有了待在這裡的理由，於是紛紛轉身離開。
大家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失望，好像那罪惡的小期待沒有得到滿足。
也許這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吃瓜意識在作祟吧。
陳予也跟著大家往回走，方蕊卻叫住她，“陳予。”
陳予回頭，眼眸中沒有一絲溫度。
如果她沒記錯，最開始就是方蕊把永信中介推給她的，自己才因此住進了這裡。
怪不得方蕊那麼清楚城郊的地形地貌，不就是因為她也曾經住在這裡嗎？
如果沒猜錯的話，方蕊還是在這房子里長大的吧？也就是說，方蕊的原戶籍是隔壁村子啊？
不是陳予歧視農村戶口，也不是她看不起住在這個安置房小區的人。
是方蕊作為曾經住在這的人，還要裝出一副令人作嘔高高在上的樣子。
方蕊看著眼前冷冰冰的陳予，動了動嘴唇，終於開口。
“求你，別告訴公司裡的人……”
方蕊低頭了。
她實在是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了。
相比較被陳予一個人看不起，她更不想去面對公司裡所有人們異樣的眼光。
陳予卻輕輕地笑了，“蕊蕊。”
她語氣輕緩柔和，正如那晚她留宿東景，兩人同床夜話那般輕鬆自然。
方蕊抬頭，眼眸中迸發出一絲希望的星光。
“你現在在我手裡的把柄可不止這一個哦。在公司給我小心點。”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方蕊眼神一暗，緊接著身形一矮，不穩地退後一步。
……她還有什麼把柄？
譚文禮扶住方蕊，就見陳予又將視線從方蕊轉移到自己身上，沒有任何溫度地停留了幾瞬，轉身離去了。
譚文禮第一次感受到陳予的這種眼神。
冰冷的，且充滿強大的自信力，有如上位者般睥睨螻蟻、審視小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