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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上午放學後，若菲帶著來找她的董瑞雪去了微機室前的臺階，二人坐好以後，瑞雪開始講述她的故事。
原來，她一直給若菲送零食，是因為若菲無意中幫她報了仇，而瑞雪的仇人，就是那個柳云云。
瑞雪從幼兒園就相識的好朋友，在初二的時候被人傳和同校生偷偷交往，瑞雪知道那是無稽之談，可是閒話還是傳到了班主任的耳朵裡。老師叫來了雙方家長，還拿出了那封早就被她好朋友還了回去的情書。
雖然她的好朋友說了，她沒有看那封情書，直接還給男孩了，可是她的父母不相信，不但在辦公室裡當場打了她一巴掌，還不許她以後週末出門了。
像是回想到了當時的場景，董瑞雪又開始哭了起來。
若菲摸著已經沒有紙巾的口袋，想起來了岑巖峰的桌洞裡總是有一包紙巾，便道：
“瑞雪，我去拿紙巾，很快就回來，你先別走。”
“嗯。”
若菲飛快地下了樓朝著班級後門跑了過去，剛到門口就跟從門裡走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人邊揉著肚子邊說道：“你跑這麼快乾嘛啊？”
看清那人是誰後，若菲忙道：“剛好你還沒走，我問你借下你桌洞的抽紙可以嗎？”
“嗯。”
若菲拿好抽紙急忙出門。
剛走了幾步，又被岑巖峰從身後拉住了她的袖子，“都這會兒了你還不回家嗎？”
“我有些事情要辦，抽紙週一還你啊。”正準備走，發現她的袖子還被抓著，便再次看向了他，“放開我，我有事。”
岑巖峰鬆開了手。
若菲又跑回到了臺階，發現董瑞雪已經平靜下來了，便趕忙在她的身邊坐好，“接著說吧，瑞雪。”
“嗯。後來我聽說，就是因為那封情書他們兩個才被叫家長的，我跑去質問那個男生，他卻說不是他給老師的，他也是被害者。他說那封情書丟了，不知道是被誰交給老師的。”
“那他沒跟老師說是他單方面喜歡你好朋友的嗎？”
董瑞雪一臉憤怒，“他就是個懦夫，當時在辦公室裡他一句話都不敢說，我好朋友說了，可是她的父母不相信。那個懦夫只敢寫一堆情書，在大人面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件事以後，我見他一次罵他一次，他後來都躲著我和我好朋友走。”
若菲還是有些不解，“可是我應該是沒有見過你說的那個男生的，你為什麼說是我給你報的仇呢？”
董瑞雪繼續解釋著：“因為後來又有傳聞了，說當時那封情書是我好朋友寫給那個男生的，我好朋友本來就已經很委屈很難過了，還要被人說成是倒追不成反被叫家長的人。我一直想找出來到底是誰傳得那些話幫她報仇，可是一直到畢業以後我才知道那個人是誰。”
“柳云云嗎？”
“就是她。”董瑞雪咬牙道：“我聽別人說柳云云喜歡那個懦夫，所以知道了那個懦夫給我好朋友寫情書之後，就偷偷地從他的書包裡的拿了一封信塞到了她們班主任辦公室的門縫裡。”
“別人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我知道的若菲。”瑞雪繼續道：“那天我打聽到柳云云和朋友正在人民公園玩，就去找她了，我想當面問問她到底是不是那樣。剛開始她不理我，我就一直跟著她，天快黑了她去衛生間我也跟著去，當時衛生間洗手檯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就對她說，如果她不告訴我實情，我以後天天都在她家門口堵她，她就說實話了，承認了的確是她乾的。”
董瑞雪的表情突然變得悲傷，“可是你知道嗎若菲？她當時笑著對我說，‘是我乾的，你又能怎麼樣？’我到現在都記得她那副表情，那副充滿著得意，充滿著無所謂的表情。我好朋友因為她初中難過了兩年，就是因為她，因為她......”董瑞雪再次開始泣不成聲。
若菲趕忙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又遞出了紙巾。
董瑞雪哭了一會兒之後擦乾了眼淚，接著說道：“我好朋友明明什麼都沒做，就是因為柳云云就被家長打了。週末她媽媽也會在家看著她，不讓她出家門，就連我都不能和她一起出門，只能每週去她家裡陪她。所以當時當我聽到柳云云承認了之後，氣得不得了，然後我就立刻拉著她出去，想帶她去找老師，去找我好朋友的家長，讓她跟他們說清楚。我是真沒想到，她居然甩開了我的手，坐在地上捂著臉大哭了起來，很快，那些和她一起來的同學也都圍了過來，她哭著說我動手推她了，說我打她了。我當時真的是百口莫辯，衛生間沒有人，所以沒人能替我作證，我也的確跟了她一天。你知道嗎若菲？後來我家裡還給她賠了損失費，明明做錯事情的那個人是她，為什麼她一哭，所有人就都信她的話了啊？”
若菲頓時心感後怕。“這次如果不是有那個老師聽見了，可能我就跟當時的你是一個下場了，瑞雪。”
“不會的若菲，就算這次沒有我們老師，你也不會跟我一樣的。”
“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那時候是大課間啊，肯定還有其他同學的，只要想找就一定能找到人替你作證的。”瑞雪又總結著經驗，“我之前太傻了，一個人去找的她，而且又是個晚上，現場只有我和她，事後想想我應該先準備一個錄音機再去找她讓她承認的。謝謝你若菲，我真的真的很感謝你。這個週末我終於可以去找我好朋友告訴她這個大快人心的好訊息了。”
一聽見“好朋友”三個字，若菲又開始莫名地悲傷，忍不住打聽著：“瑞雪，你和你的好朋友還一直保持著聯絡嗎？”
董瑞雪搖了搖頭，“從初三開始，我爸媽就不讓我週末出去玩了，說讓我好好準備中考，我的成績不算好，週末和假期就不能經常去她家了，晚上我們兩個班放學的時間經常不一樣，而且又都沒有手機，打固定電話的話家裡人會知道的，所以慢慢地就疏遠了。”
“那你現在還想和她當好朋友嗎？”
“當然想了啊。可是現在我們都不在一個學校了，她因為那件事情的影響學習成績下滑地很厲害，最後只能去民辦高中唸書了，我最後一年使勁兒學又上了很多補習班，才剛好過了一中的錄取線，高中學習肯定會更緊張的，我和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說了。”
“只要你想就可以的。”
“真的嗎？”
“嗯，因為你的好朋友就在那裡啊，你知道她的家，週末可以繼續去找她的。”
“我爸媽不讓我週末出去太久的，他們說我已經上高中了要好好學習。”
“你可以帶著作業去找你的好朋友啊，你不是說她的成績落後了嗎？你可以和她一起學習一起進步啊。”
“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若菲看了看瑞雪，猶豫再三還是道：“我很羨慕你，瑞雪。”
董瑞雪一臉疑惑，“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還有好朋友。”
“若菲，你沒有好朋友嗎？”
“我。”若菲低下了頭，“我曾經有過，現在也都斷了聯絡了。”
“跟我說說好嗎？”
“嗯。”若菲跟她說了她和沐雨的故事。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向別人提起沐雨。
回憶就像開啟了水閘的大門，奔湧而來。
她說起他們的相識，他們的放學路，他們的暑假，他們的見義勇為，然後，若菲再次陷入了低落。
“我和他一直到初中都是好朋友，後來他跟著媽媽走了，再後來，我和他就失去了聯絡，我現在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嗎？”
若菲搖了搖頭，又懷念著那些不想再提起的過去，“我們說好了互相寫信，我收到了他的兩封來信，給他回了兩封信，可是其中的一封還被退回來了，說是地址不明，查無此人。”
董瑞雪沉默了片刻，提出了猜想，“若菲，我覺得他可能是搬家了所以才查無此人的吧？”
這個假設若菲當然也設想過，可她除了困在原地等他先來信之外，毫無其他辦法。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和他已經失去聯絡很久了。”
瑞雪又問：“那你想他嗎？若菲。”
若菲思索片刻後，還是開啟了心扉。
“剛開始很不適應，後來我把注意力轉移到學習還有我剛出生的妹妹身上了，再後來，我認識了另一個讓我覺得會是我好朋友的女生，可是，好像還沒有等到我和她成為真正的好朋友，初中就結束了，現在她去了二中，我在一中，我們又沒聯絡了。”
董瑞雪安靜地聽完，又道：“若菲，我可以當你好朋友的。”
看著她圓圓的臉上掛滿真摯的表情，若菲心頭一暖，又笑了笑，“謝謝你瑞雪，我覺得一個人一輩子有一個好朋友就已經很難得了，因為是好朋友所以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陪著她，你以後應該陪著你說的那個好朋友，不用擔心我，我每天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沒時間再交好朋友了。”
董瑞雪似乎也同意這種說法，輕輕點了點頭，但還是繼續問道：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若菲。”
“當然可以了啊，不把你當朋友我也不會坐在這裡跟你說這麼多話了，對不對？”
“嗯，那以後我可以來你們班找你玩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怕耽誤你學習啊。課間就那麼一點時間，我們班的大部分人都是趴著休息的，我也是。”
瑞雪不以為意，“課間而已，耽誤不了多少學習的，我以後大課間來找你，不多來，偶爾來可以嗎，若菲？”
看她滿臉期待，若菲不好再拒絕，只好答應了下來，“嗯，在你有時間而且不累的情況下來，不用專門跑來看我的。”
“我知道了。”
臨走前，若菲又道：“以後我可以叫你雪嗎？”
董瑞雪滿臉疑惑，“為什麼叫雪？”
“因為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我想換一個稱呼叫你。”
若菲略帶肉麻的解釋，讓董瑞雪一愣，但還是笑道：“好，那我要叫你菲嗎？”
若菲急忙擺了擺手，“就叫我若菲就好了，我叫你雪可以嗎？”
董瑞雪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若菲看了看錶，已經放學1個小時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家吧，雪。”
“那你呢？”
“我想把抽紙放回教室再回去。”
“嗯，那我走了，拜拜若菲。”
“好，拜拜雪。”
董瑞雪走了。
聽見董瑞雪下樓的聲音逐漸消失，若菲看看錶又看了看眼前那扇小窗戶。
她還是不習慣從那裡看天，便走到了四樓樓梯口的窗戶前。
跟瑞雪的談話再次勾起了埋藏在她心裡已久的，對沐雨的思念。
拿出沐雨送她的那個小錄音機後，若菲一邊聽著劉莎莎送給她的磁帶，看著窗外大片大片的藍天，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問道：“沐雨，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秋後的涼風帶來了雨後空氣中樹葉和泥土的芬芳，又吹起了她的髮梢，卻沒有帶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