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面對審訊室冰冷的椅子和兩個看起來不太好說話的警察，張樹安面孔扭曲，鼻子兩旁突出的肉不停顫抖著，他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大了。
“其實最開始，我只是逗逗她，一個女孩子，還是我的學生，平時裝的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心疼...”
“嚴肅點！”一個女警重重的拍下桌子。
“其實我和那帖子上說的女學生什麼都沒有！”張叔安攤手道。
“今天為什麼讓你來這裡，心裡沒數是嗎？”另一個男警察深知兵不厭詐的道理。
“難道是，是鍾曉璐說的？”張樹安心裡沒底。
“從頭開始說。”女警停下記錄的筆，抬起頭。
“我本來想要那個謝億歡的，結果謝億歡沒上道，反而她的一個室友，一個叫鍾曉璐的來找我，她雖然長得一般，但勝在年輕，我就接受了。”張樹安無奈的皺皺眉。
“接受了什麼！”
“就是我們學校有幾個參展名額，不知怎麼落到謝億歡名下，那個鍾曉璐以為謝億歡是因為和我有不正當關係才得到這名額的，於是就主動來我辦公室找我，然後我就把她帶回家...”
“然後呢！”
“然後就和她發生了關係。”張樹安嘆了口氣，“但最後她的畫還是沒被選上，所以她惱羞成怒就把我送進派出所了，這就是你們傳喚我的原因？”
“論壇上的帖子誰發的？”
“據我所知是鍾曉璐他們？”
“除了鍾曉璐還有誰？”女警繼續追問。
影片在這裡戛然而止。眼淚掉在手機螢幕上，謝億歡才回過神來。陸徵在旁邊靜靜地等著，他的餘光始終落在謝億歡身上。
“還好嗎？”等她平靜下來，陸徵開口。
“嗯。”她胡亂的抹了抹臉。
“這個，我會找人發出去的。”陸徵拿回手機，“夠還你清白了。”
“可以把鍾曉璐的名字隱去嗎？”謝億歡眼神空洞，語氣平靜得嚇人。
“她是始作俑者。”陸徵提醒她。
“我知道。”
陸徵沉默不語，似乎在給時間讓她改變主意。
謝億歡突然自嘲地笑了：“您心裡一定在笑我，對吧。”
陸徵靠在座位上，抬眼看她的後腦勺，他的確不太明白，當然他也不必費力去理解每個人的想法，他說：“不重要。”
“您一定在想，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謝億歡回過頭看他，那一刻她眼裡滿是不符合年紀的蒼涼。
“重要的是你開心。”陸徵清了清嗓子。
“抱歉，您幫了我，我不該說這些，但這一切對我來說很困難，也許我不該奢求任何人懂我。可我知道您是除了我以外唯一知曉一切的人，我固執甚至愚蠢地覺得您理應徹底理解我。這段時間實在太漫長。”謝億歡有些語無倫次。
“我知道，這段路很難走，若是我能讓你寬慰一些，我很樂意在這裡待著，哪怕只是聽你說。”陸徵說。
“她不能算我最好的朋友，她從小在不被關注的環境下長大，這點和我很像，雖然她一直像個綠葉陪伴在我身邊，她生活得很認真，生活卻沒給予相應的回報，我明白她很不甘心。可我自問沒有對不起她，她這樣背刺我，我理應憤怒、憎恨她，可我第一反應是她竟遭受了這一切，而最開始這個人可能是我，而現在變成了她，我們作為學生，那麼相信張樹安的權威，可他卻做出這樣的事，這個影片一旦公佈，所有的罪惡都會指向鍾曉璐，她貪婪、毫無底線、恬不知恥，我太明白這種感受，這足以把人逼瘋，而那個上位者，卻能完美的隱身，這不公平！從另一方面，我又痛恨她，為何要這樣對我，她做這些事情之前，從沒考慮過會將我置於何種境地嗎？而我此時卻不忍這樣對她，這是無用的善良嗎？”
陸徵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才說：“以我的經驗來看，大多數的善良都是無用的，但若是能讓你心安，即使無用又何妨。”
“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鍾曉璐還是張樹安呢？是誰將這種惡滋生出來呢？”
陸徵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年輕貌美，這算是一種罪惡的開端嗎，這是她必須承受傷害的原因嗎？
“他們不懂的邊界，權力容易滋生這種惡念。”陸徵盯著自己的大腿，在某種程度上，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審判。
“陸先生，你呢？”謝億歡看著陸徵。
“謝小姐，你很大膽。”陸徵側過頭去，看向窗外，“坐在我的車上，挑戰我。”
“陸先生，抱歉，是我僭越了。您幫助我已經足夠多了，我還在無恥的要求您是一個高尚的人，或許我對您的一切要求都是源於毫無來由的想象，我居然恬不知恥地幻想過您喜歡我。”
“你很美足以讓很多男人喜歡你，我承認我抗拒不了這種本能，但還沒有到容忍你將我和張樹安相提並論的程度。”陸徵雙眼微眯，像一把刀刺入謝億歡的心臟，“謝小姐，不要太高估自己。”
謝億歡不敢，她也想抓住陸徵，可是她不敢，她只敢試探他，然後在觸怒他的邊緣停下。
“抱歉，是我冒犯了。”她朝陸徵點頭，下車了。
車門一關，有一種試探的意味，陸徵低下頭，看到那個精緻的印有Kutchinsky的珠寶盒，不耐煩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自己是瘋了嗎，竟和這涉世未深的女學生玩起了蜿蜒曲折的戀愛遊戲。步步為營，關心則亂，人家卻將此視為上位者的傲慢。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平日裡只要他隨意勾一勾手指，就會得到自己想要的，而這次費盡心思，這女人卻開始挑戰他。這就是所謂的恃寵而驕嗎？可笑。
謝億歡突然覺得好累，她蹲在地上用雙手環繞住雙膝，似乎在抓緊什麼，而最終卻什麼也沒抓住。林蔭大道突然起了一陣風，似乎要將她一把掀起，樹葉毫無規律的摩擦，發出重疊的劇烈響聲，讓她厭煩。經過她的行人又開始指指點點，他們樂於看到一個墜入深淵的女孩慘痛悔悟，似乎一切要迎來真善美的大結局了。
一個聲音呼喊著她的名字，隨著跑步聲由遠及近。
“怎麼了？億歡？我給你電話你沒有回我。”林薛蹲下來拍她的肩，“你還好吧？”
隔著淚簾，林薛黝黑的面板在汗水下閃著光，他的眼睛很亮，雙眼皮褶皺在眼尾處逐漸變寬，此刻變得格外好看。他慌張的揩去謝億歡眼角的淚，“放心，有辦法解決的。”
“已經解決了。”謝億歡站起來，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一切都是假的，唯有切膚之痛才是真的。宋泊簡的信任是假的，他是迫於他人的權力；陸徵的信任也是假的，他在監視自己；林薛...林薛是無條件信任自己嗎。在輿論甚囂塵上，所有人拋棄自己的時候，他為何堅定地站在自己身邊？他沒有為她出過一次頭，甚至在那條帖子後面與輿論唇槍舌戰的時候都是匿名，在遭到群起而攻之時，很快將那幾條支援她的留言刪掉了。
“你為何相信我？”謝億歡回過頭來問他。
“不知道，我就是信你！”
“那你敢告訴所有人，你信我嗎？”謝億歡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
很快她聽見林薛幾乎扯著嗓子吼出來：“我，林薛，無條件相信謝億歡！”
聲音很快被風蓋過，他便又說了一遍，謝億歡回頭看了他一眼，丟下一句“幼稚”便離開了。
回到宿舍，她覺得累極了，可一閉上眼，腦海裡卻浮現陸徵那張疲憊又不耐煩的眼，他表白的時候的脆弱，就像一隻翅膀受傷的黑色蝴蝶，掙扎著起飛，卻又拒絕一切靠近的可能。她拿起手機，翻到陸徵的電話號碼，編輯了幾句話，然後刪掉，然後又編輯一長段話，然後全部刪掉。她覺得語言已經無法闡述她的想法了，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吧。她突然很想見到他，可她發現自己連能在哪裡找到他都不知道，他們之間隔了很遠，但在某一刻，謝億歡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只需要踮踮腳就能夠到他。而此刻這簡短的11位數，就是再次靠近的唯一途徑了。
謝億歡將這11個數字向左滑動，然後點選“刪除”。這場夢就像是一次墜落，她要用最短的時間醒過來。
她躺了十幾分鍾，卻感覺過了好久好久。敲門聲響起，將她從混沌之處拽回現實。
“是我。”敲門聲很急切，是徐鼕鼕的聲音。
“有個男生在林蔭大道，喊你的名字，力挺你。”徐鼕鼕一把拉過謝億歡，往樓下跑去。
林蔭大道上，林薛固執地重複著那句話，他站在矮矮的石墩上，太陽透過樹葉將他的肩膀、胳膊曬得通紅，他聲音嘶啞，依舊扯著嗓子，喊。
四周圍著一群看熱鬧的，有的不嫌事兒大地喝倒彩，有的擺出一副感嘆世風日下的模樣，還有女生嘰嘰喳喳地犯著花痴。
謝億歡衝破人群，將他拉下來，“幼不幼稚！”
林薛清了清嗓子，低聲說，”我知道你最近很難，我願意分擔，讓火力攻擊我，你受到的傷害就會變小些。”
“別喊了！”謝億歡看了看周圍的人，“真的很幼稚。”
“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林薛突然得逞似的笑了笑。
“什麼？”
“做我女朋友。”
“不可能！”
謝億歡白了他一眼，離開了人群，整個林蔭大道依舊迴響著林薛的聲音，謝億歡在遠處看著，看他到底能撐多久。
很快，隱去了鍾曉璐姓名的影片被傳到學校論壇上面，輿論風向瞬間逆轉。從前罵得最狠的賬號開始充當事後諸葛亮。
“我就說，女主角雖然漂亮，可一看就是個懵懵懂懂的清純小白花，絕不是出賣自己的人。”
“就是，我聽她們系的同學說，她大學都沒談過男朋友。”
“這女生算是火了一波，名氣有了，名節也恢復了，這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捧網紅新套路嗎，就是為了遛網友？”
......
謝億歡舒了一口氣，她剋制住不去想陸徵，然後撥通林薛的電話。
“劫後餘生，走，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