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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夜師弟……”冬薴鈺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修復那塊碎裂的玉佩。就在這時，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年緩緩抬起頭來，他的眼中無波無瀾，卻又透出一股讓人無法直視的深邃。冬薴鈺被他的眼神所攝，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勞煩你了，冬師姐。”
白暝夜輕輕對她笑了一下，絢麗得差點晃花她的眼，跟以往的青澀不同，冬薴鈺覺得今天的白暝夜有些不一樣，一向如同謫仙般的他身在這魔氣沖天的秘境，不僅沒有折損他身上的光華，反而漸漸融為一體似的。
即便冬薴鈺已修習魔道功法，踏入這片禁地時也必須小心翼翼，提防四周潛藏的危機。而白暝夜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從容不迫，他的氣度宛如純淨的月華，清澈而神秘，不曾讓任何一絲恐懼或慌亂顯露於自身。
與他相比較，無論是步步為營的冬薴鈺自己，還是遭到暗算的千棠門弟子百里恆，都宛若塵世間掙扎求存的凡人。
在面對生死存亡之際，也會醜態畢露，弱小得不堪一擊。
不可否認，對著這樣的白暝夜，冬薴鈺雖然傾慕至極，同時她心中也升起陰暗的嫉妒，她想佔有這個人，不想看他再對她的死敵林晚晚百般獻殷勤的溫柔模樣，想看到他在她腳下掙扎求饒，就如同她折磨致死的那些藥奴一樣。
反正凌羽門註定覆滅，以後這晉州是屬於魔修的天下，她有什麼好顧忌的。
思及此，冬薴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加甜美的微笑。隨著她的心計得逞，那隻飽吸了百里恆鮮血的紅色蠱蟲，其體表的光澤愈發鮮豔奪目，彷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勝利。
它悄然爬回冬薴鈺的掌中，這位身著白衣、腰繫紫帶的少女緩緩逼近白暝夜，她那由精緻靈絲編織而成的衣袍輕柔地拂過腳踝，身後的五指無聲張開，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正準備在不經意間突襲面前的少年。
心跳愈發急促，彷彿要跳出嗓子眼，氣氛緊繃到了極點。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紅色蠱蟲如閃電般躍上白暝夜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也順利得不可思議。冬薴鈺的心中湧起一股狂喜，她幾乎可以預見到白暝夜屈服於她腳下的場景。
她期待著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聽到他求饒的聲音。
就在冬薴鈺為計劃的圓滿而暗自慶幸之際，突然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籠罩了她的心頭。她驚愕地發現，自己用無數毒物餵養而成的魔界蠱蟲竟直挺挺地摔在地面，倒地不動了。
不可置信的震驚在她眼中閃過，勝利的喜悅瞬間轉化為深深的驚惶和不確定。
鮮紅的血液流淌下白玉一樣的皓腕，白暝夜微笑著看她一眼，更襯得這少年豔色灼灼，眸光閃動間幾乎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冬薴鈺有一瞬間竟然被他的容色震住。
或者說，興許這樣才是他隱藏已久的本來面目。
“師弟，你……”冬薴鈺忍不住後退兩步，突然發現眼前美麗的少年讓她極度陌生，從她選擇動手的那一刻起，事情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
原本在她的印象中，這個新入門的小師弟是個天真青澀的正人君子，心思單純可愛，讓哪個靠近他的女子都能生出憐愛之心。
然而現在，面對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龐，小師弟帶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在這一刻，她居然覺得眼前輕淺微笑著的少年，比這魔神隕落的秘境更讓她害怕。
內心的恐懼如洪水猛獸般洶湧襲來，再也無法遏制。冬薴鈺如同一隻受驚的老鼠見到貓一般迫不及待轉身就想逃跑，離自己這個曾經愛慕的小師弟越遠越好。
誰知白暝夜只是抬眸看她一眼，下一瞬冬薴鈺就驚恐地發現自己不能動了，身體一軟跌落在地。
“暝……暝夜師弟，你對我做了什麼？”冬薴鈺顫抖著聲音，努力想從臉上擠出一個笑。
“冬師姐，你得慶幸你是凌羽門的弟子。”
白暝夜居高臨下地看著再無囂張氣焰的冬薴鈺，他的眼中並未流露出任何被偷襲後應有的情緒波動，如疑惑、憤怒、尷尬或恐懼。
他的目光平靜得可怕，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物件。
猶如神明降臨世間，在對她這個犯下大錯的凡人高高在上發出審判。
“我答應過晚晚師姐不會對凌羽門的弟子下手，所以你可以逃過一死。”
冬薴鈺緊張地看著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白暝夜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像是終於對她生出點好玩的興趣，如同抓住蜻蜓的人類孩童那樣，目光中有不諳世事的殘忍。
咯吱一聲。
冬薴鈺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整隻左手臂的骨頭在一股憑空生出的不可思議巨力下盡數折斷。
比起身體上的痛苦，她更多的是被白暝夜的目光所壓倒，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究竟招惹了何種存在——這個外表光鮮亮麗、美得無與倫比的少年，內心卻如冰霜般冷酷，擁有非人的殘忍，簡直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此刻的她已完全忘卻了那些被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藥奴，是怎麼在噬人蠱等各種殘酷刑罰中活生生丟掉性命的。
冬薴鈺的雙眼中，曾經的迷戀和傾慕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忍受著劇痛，她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臂奮力翻身向前爬去，試圖遠離這個恐怖的魔頭，哪怕只是多一寸距離。
遠一點，再遠一點。
但是白暝夜怎麼會輕易放過她呢，在撕心裂肺的尖叫中，冬薴鈺感覺自己的四肢好像被無形的巨人之手給牢牢抓住，她的身體並未能爬出多遠，便被一點點強行扭曲，先是右手，再是左臂，直至四肢變形如同擰曲的麻花。
最終，她連最微弱的呻吟聲都無法發出，只是無力地倒在不遠處的百里恆身旁，生死未卜。
老實說看著這個陷害他的女人落得如此下場，即便百里恆此刻虛弱無力，心中也不免湧起一股復仇的快感。然而，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後怕。
落到冬薴鈺手中尚且還能留住一條命，若他當時沒被意外攔住，真一時衝動教訓了這個比妖魔更恐怖的少年，恐怕自己的下場不會比冬薴鈺好多少。
是否還能留有一條命都未可知。
“你可不是凌羽門的弟子呀。”
白暝夜那輕柔而殘忍的聲音彷彿還在百里恆的耳畔迴盪，他目光落在冬薴鈺微弱的氣息上，不禁緊張地嚥了口唾沫，連瞥向那個少年的勇氣都沒有，只能默默祈求對方能放過自己一馬。
凌羽門的弟子在白暝夜手下尚且如此，若是對付外人……
百里恆甚至不敢繼續往下想。
幸運的是，或許他的苦苦哀求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回應，又或者是他確實沒有做出什麼實質傷害白暝夜的舉動。在處理完冬薴鈺之後，白暝夜只是淡淡地朝遠方投去一瞥，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難以捉摸。
然後，他就那樣離開了，留下一地帶著血腥氣的支離破碎和百里恆的餘悸。
過了許久，百里恆的心中才泛起一絲僥倖逃生的喜悅。儘管剛剛身陷冬薴鈺的困境，他仍藏著未露的底牌，堅信自己不會就此隕落在這片秘境之中。
但是面對剛才那位少年，他首次感受到了無法抗拒的極大恐懼。只要白暝夜願意，他相信自己無疑將命喪此地，不可能有一絲生機。
白暝夜，百里恆口中無聲咀嚼著這個名字。
他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經歷一天一夜的跋涉，林晚晚和殷茵二人結伴，終於靠近了聖墟山秘境的核心邊緣。
這片區域混雜了聖仙的氣息，不再是那麼草木不生，卻也與其他地方不同。
其他區域魔神殘骸和聖仙力量相生相剋，涇渭分明互不侵擾，然而越靠近秘境的核心處，那裡的力量開始變得混沌交織，到最後她們眼前已經長出了絢爛至極、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巨型食人妖花，其四周繚繞著如幻似真的藍色煙霧。
這些妖花雖顯恐怖，但得益於聖仙之力的制約，它們並不會主動發起攻擊。反之，一些外表翠綠、看似無害的古樹，卻會出其不意地伸出樹藤試圖捕食過路者。多虧了林晚晚敏銳的直覺，她們才得以屢屢逃過劫難。
兩人互相聯手一路走來，這秘境也沒想象中那麼可怕，算得上是有驚無險，殷茵在這幾天的生死磨鍊中跨過了那道門檻，突破到金丹中期，並且有向金丹後期突破的趨勢。
見她收穫如此巨大，林晚晚汗顏之下也只得偷偷把自己被刻意壓制的境界往上提了提，現在已經是金丹中期的修為了。
行路途中，一隻巨蛛從樹上迎面撲來，林晚晚輕盈地跳躍著，避開了巨蛛噴出的粘膩蛛絲，她的劍光如同流星劃過夜空，鋒利得難以直視。
林晚晚回頭和殷茵對視一眼，一隻手把劍尖準確無誤地刺入了巨蛛的複眼，令其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巨蛛的八條腿瘋狂地揮舞，試圖將林晚晚擊倒，但她靈動如燕，總是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巧妙地躲開。
殷茵則力量驚人，她沒有林晚晚那般靈巧，但她每一劍都凝聚了驚人的力道。她一直在默默等待時機，當巨蛛的注意力完全被林晚晚吸引時，她猛然躍起，手中長劍猶如開山之斧，劈向巨蛛的背部。
只聽“噗嗤”一聲，劍鋒貫穿了巨蛛厚實的甲殼，將其牢牢釘在了地上。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負責吸引注意力，一個負責致命一擊。巨蛛掙扎了片刻，終於停止了動作，林晚晚與殷茵相視一笑，分別挑選了巨蛛身上最寶貴的絲囊收進儲物戒。
“殷茵師姐，你和雲清清師姐同在凌雨峰修行，你對她熟悉嗎？”
殷茵主修劍道，膚色並不像尋常女修那樣白皙，她知道自己天賦普通，因而入門後一直十分努力，像別的體修那般不斷錘鍊自己的體魄，站在還是少女的林晚晚面前，她顯得身軀高大，氣勢英武。
但她笑起來卻別有一番柔情，林晚晚就很喜歡看英姿颯爽的殷茵對她露出笑容。
殷茵自然也是很寵愛這個一見如故的小師妹，完全不像別的眼高於頂的天才弟子那樣端著架子，只是平常林晚晚只龜縮在凌雲峰閉關不出，別峰弟子也很難見到她。
如今在試煉秘境裡，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親近不少，倒是個意外的驚喜。
“你說雲清清嗎。”提起這個在凌雨峰總是被諸多男修眾星捧月的女弟子，殷茵皺眉想了一會兒。
“她是齊國皇室最小的女兒，身份高貴容顏姣好，平日裡並不和我們這些出身普通的弟子怎麼來往，但她痴迷煉丹，有傳言說是受她想追求長生的皇祖父影響，拜入凌羽門的目的就是能煉製仙丹為她的親人延年益壽。”
殷茵說得很簡單，林晚晚略一沉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說雲清清此人並不是個純粹的修士，她修仙的目的性如此之強，未來恐怕不會甘願在凌羽門當名默默無聞的小弟子，還是得回到大齊朝廷中去。
“不過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提起她？”殷茵不解地追問。
林晚晚的雙眼猶如秋水般清澈，嘴角輕輕勾起一抹俏皮的微笑，目光卻似有所指地越過殷茵，望向了她的後方。
“因為我們的雲清清師姐，”林晚晚拖長了語調，帶著一絲戲謔，“馬上就要和我們匯合了呀。”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了那個即將出現的身影。
“晚晚師妹的洞察力果然還是那麼敏銳。”
雲清清笑著從殷茵背後的小徑上一步一步走過來，她的眉如遠山之黛，唇瓣柔軟且色澤淡雅，笑容溫暖而恬靜，眼神中卻隱約帶著一絲超脫，好像她隨時都可能化作一陣清風，飄然遠離這塵世的喧囂。
殷茵衝她禮貌地點了點頭，目光狐疑地放在雲清清身旁另一個陌生修士身上。
“這位道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