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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很少下這麼大的雨。
最近卻特別的奇怪，不記得是從哪一天開始就經常下雨了？
好像是從盼兒哥帶我去摘果子的那天。
我站在樹下，幫他拿著外套，然後看著他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樹的最頂端。
他坐在樹的最高處向我招手。
我抬頭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亮他的樣子，也照入了我的眼裡。
盼兒哥將紅色的果子一顆一顆從樹上丟了下來，我用他的外套接住。
隨著懷裡的果子越來越多，我在樹下開心的大笑。
緊接著陽光就消失了，天空開始下雨。
大雨中，他拉著我往家裡跑，我跟在後面，懷裡紅彤彤的果子撒了一路，我想回頭撿，一輛馬車經過。
被車胎碾碎的果子將走過的街道染成鮮紅。
猶如今日這般。
雨水狠狠打在我的臉上，我的臉生疼。
我站在他的面前。
他扭轉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半晌。
他只說了一句話：“你為什麼還活著？”
雖然蒙著面，他又怎麼可能不認識。
葉羽凡伸出手想去扶他。
“別碰我。”
趙顧盼一巴掌將葉羽凡伸過來的手甩開。
“你為什麼還活著？你怎麼能還活著？”
趙顧盼喃喃自語，他跪在雨水中，不停的重複著說道。
“對不起。”葉羽凡低著頭，也跪了下去。
葉羽凡感覺自己好像又哭了。
但雨水實在是太大，他已經分不清現在淌在自己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反正這一天，一直都在難受，一直都在流眼淚，流到自己都分不清淚水和雨水
無盡無休止的難受。
母親說過，人生啊，總是會比較痛苦，可她為什麼沒告訴我，這個痛苦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趙顧盼站了起來，瘋了一般衝向葉羽凡，一拳打到了葉羽凡的臉上。
盛怒下的一拳，葉羽凡直接被打倒在水中。
趙顧盼抓住葉羽凡的衣領，一拳一拳的打了下去，邊打邊低吼著道：“你不是死了嗎，你不是死了嗎，你為什麼還要活著，你為什麼還活著？”
對啊，我憑什麼還能活著？
趟在地上的葉羽凡感受到雨水正面拍打在他的臉上，淌入他嘴裡，全是鹹味。
趙顧盼的拳頭力氣越來越小，直到筋疲力盡，直到沒有力氣。
他也一屁股癱坐在地，無盡的委屈和痛楚湧上心頭。
他嚎啕大哭。
“葉羽凡，你知道嗎？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奶奶死了，我家也沒了，我什麼都沒有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們葉家害的。”
“我知道。”葉羽凡心中回答著。
淚如泉湧，他看著倒在水中的葉羽凡，一個從小被他寵到大的弟弟。
永遠只會跟在他屁股後面闖禍，然後一聲一聲叫著“盼兒哥，盼兒哥！”
明明兩個人原本是那麼親，那麼好。
可現在，卻成為害死自己全家性命，不共戴天的仇人。
葉家的罪過本應由他承擔。
無盡的仇恨湧上心頭，趙顧盼站了起來，全身顫抖，眼神冰冷。
葉羽凡此時也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跪在水中。
雨水淋溼了他的頭髮。他口中不停的說道：“盼兒哥，對不起，盼兒哥，對不起。”
他不知道說什麼，他能做的只是虔誠的道歉。
大雨已經漫過了趙顧盼的膝蓋。
他冷冷的看著眼前的葉羽凡，葉羽凡的面罩已經被他打掉。
看著葉羽凡的頭上和臉上遍佈著鮮血。他不由的心中一軟。
他多想如昨日那般，抱著眼前親如弟弟的人，他知道此時的葉羽凡也經歷了自己同樣的痛苦。
可是身後就是自己的全部至親，親人屍骨未寒，又怎麼能對兇手心軟。
最後一次，就當所有的恩怨就此了結。
趙顧盼流著淚，哽咽說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彷彿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葉羽凡，你聽著，我全家人因你葉家而死，葉家之仇必須由你承擔，今日我不殺你，就當抵消往日舊情，下次見面，你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死不休。”
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葉羽凡抬起頭，不可思議的聽著這八個字。
他張了張口，他想挽留，可是他憑什麼挽留，他憑什麼獲得原諒？
一切都是他葉家所為，作為葉家獨子的他本應該承受這些。
趙顧盼將身上的衣服撕下，丟到葉羽凡臉上。
聲音沙啞的說道：“而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總有一天我會找你報這血海深仇。”
說完這些話，他轉過身不再去看葉羽凡。
背對著葉羽凡，滿臉淚痕。
他向廢墟里的家人屍體深深的鞠了一躬。
雨水已經沒過趙顧盼的大腿，他趟著水朝南方的城門走去。
剛剛用力的毆打也讓他腰上的傷加劇，當他依舊挺著腰，咬著牙，堅定的離開。
他害怕他再停留一秒，再看葉羽凡一眼，就會忍不住心軟。
而此時的心軟就是對自己至親的背叛。
雨越來越大，葉羽凡艱難的爬了起來，雖然受到趙顧盼的全力擊打，但是對於從小練功的葉羽凡來說，只是一些皮外傷。
此時每一步的艱難，是內心的苦楚和痛苦的影響，讓他只感覺全身無力，精神恍惚。
身體上的痛苦還可以抗住，但是心中的難過卻無計可消。
站起來的葉羽凡一陣眩暈，又倒了下去。
可這次，一雙寬厚的手掌撐住了他。
正是蘇洛城。
“蘇哥哥，我沒事。”葉羽凡扭過頭，流著淚笑著說道。
漲起來的雨水已經沒過葉羽凡的胸口。
巷口轉角處，趙顧盼遠遠的看著。
直到看到蘇洛城的出現，他才默默的轉身離開。
骯髒的汙水侵蝕著葉羽凡的傷口，葉羽凡卻渾然不覺，漠然的跟著蘇洛城向南城門前行。
漂浮在水中的半截房梁擋住了去路。
蘇洛城下意識的推開。
當房梁飄過葉羽凡身邊時候，葉羽凡赫然發現，在房梁的斷口處，一顆七彩的玻璃彈珠卡嵌在其中。
葉羽凡本想伸手去扣那顆彈珠，但在激流之下，玻璃彈珠隨著梁木越飄越遠。
蘇、葉兩人逆著水流方向行走，渾濁的雨水擋住了去路，不知道腳下哪塊是爆炸後的塌陷，哪塊是凸起的岩石。
好在蘇洛城經驗豐富，兩人一路小心翼翼，很快就到了南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