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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眼緊盯著她凸起的肚子，形狀規則，不像假的，我小聲問：“你的肚子咋了？”
阿宣走路都有些吃力，來到我旁邊：“咋的，還不是你搞的，難道是別人的。”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昨天你還正常，今天怎麼就這樣了！”
阿宣黑著臉，說“兵哥，你到底咋了？半年前你鬧失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我是誰，今天你又鬧這失心的毛病嗎？連我肚子裡的娃都不認了嗎？”
說完阿宣便開始哭鬧，她一隻手捂著臉哭泣，一隻手撫摸著肚子，嘴裡唸叨著：“沒良心，平平安安過日子不好嗎？非要鬧失心瘋，我看這日子沒法過了。”
阿宣說我半年前鬧失憶，我就睡了一覺而已，這就過了半年？
“好啦！別鬧了，可以嗎？我沒說不認你和娃兒！”
阿宣停止哭鬧，湊到我跟前，小聲說：“兵哥，今兒個我要去鎮上的醫院產檢，你陪我去好嗎？”
我有些遲疑，不過一想到能去鎮上，還是勉強答應。
去鎮上的路不好走，盡是山路，連一條像樣的村公路都沒有，阿宣走的有些吃力，額頭上的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我雖然不是阿宣的老公黎兵，但是見她這樣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憐憫，快步走上前去扶著阿宣的胳膊。
阿宣見我攙扶，臉上露出一絲喜悅，說：“兵哥，咱們村好多年輕人都到鳳凰城去掙錢，我們家最窮，靠著武哥的救濟也不是辦法，生孩子和養孩子需要一大筆錢，要不你也去鳳凰城打工掙錢吧！家裡我一個人扛著！”
來到這個幻境裡，阿宣雖然經常黑臉和鬧騰，聽到她這句話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暖暖的，羨慕黎兵能有這樣的老婆。
鎮子不大，一條街道，一眼能望到頭，街道兩邊是零售百貨小鋪，偶爾會有在擺攤的農戶賣菜，鎮上醫院在街尾。
我們緩慢前行，好像鎮上所有的人都認識我，他們朝我微笑點頭，也有人喊我黎兵，好像在這個世界我就黎兵，如假包換的黎兵，沒人會注意到我是陌生人。
來到醫院，我們徑直上了二樓的婦產科，醫生是位老阿婆，頭髮花白，戴著黑框眼睛，見我們來了，小聲問：“上一次的產檢資料帶了嗎？”
阿宣從衣服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檢查單遞過去，醫生看了一眼，沒說話，在新的檢查單上寫寫畫畫，然後交給我，說：“去檢查，檢查完了之後把報告給我看看。”
阿宣點頭。
交錢，到檢查科抽血和超聲檢查，這家醫院很小，能做的檢查也很少。
阿宣進屋檢查，我一個人坐在外面思考著這一切，愣神的時候走廊盡頭突然吵鬧無比，轉過頭望去，一輛病床被幾個人緩慢推動著。
病床上的病人被白色的床單蓋著，應該是已經死亡，推動病床的幾人面色蒼白，啜泣著，身後一個小男孩手裡提著竹編的籮筐，面無表情，走兩三步便將手伸到籮筐裡，抓一把冥幣拋灑在走廊裡。
病床疾馳而過，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些人並沒有理會我，倒是那個小男孩忽然停下，站在我的面前，雙目死死盯著我，身體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怎麼的，我的神經緊繃，只見那個小男孩慢慢將手伸入籮筐，抓一把冥幣出來遞到我的面前。
“給你……”
我整個人都傻了，他給我冥幣幹什麼？
病床已經消失在轉角，小男孩扭頭瞅見病床消失不見，迅速將冥幣放到我的懷裡，邁著碎步跑開。
空蕩蕩的走廊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思維都還沒來得及更迭，回過神後我立馬將懷裡的那些冥幣抖落，心裡咒罵著，那小男孩到底要幹什麼。
沒一會兒，阿宣從檢查科裡出來，手裡拿著檢查單，阿宣拉長著臉，臉色幾乎青了。
我見情況不對，小聲問：“到底怎麼了？”
“醫生說孩子的情況不好，可能要留院觀察幾天。”
我扶著阿宣朝著醫生的房間走去，快要到的時候，阿宣忽然停下腳步，說：“兵哥，你回家去幫我拿一些衣服，這幾天我要住醫院，沒有換洗的衣服可不行。”
她的語氣似乎在央求，聲音很低，很微弱。
“我先陪你看醫生，等一會兒回去。”
阿宣忽然推搡著我的身子，嘴裡再一次哀求道：“你快去嘛，先回去給我找衣服，這裡我一個人能行。”
她的力氣很大，我只能退讓，免得用力過猛，傷害肚子裡的孩子。
“好好，我回家。”
阿宣獨自一人去了房間，我悻悻地走出醫院，街道上的人很少，他們見我朝我點頭，忽然我的名字黎兵。
這些人有些奇怪，他們彷彿是劇本里刻意安排的人物，根本就不理會我們是否認識。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火紅的太陽在天邊徘徊，一抹晚霞映紅半邊天，我推開院門朝著窯洞的房屋望去。
廚房的排氣管裡冒著嫋嫋青煙，我記得離開的時候分明將廚房的火滅掉了，難道是黎武來了？
我快速來到廚房門口，只聽見裡面鍋碗瓢盆叮叮噹噹響個不停，裡面確實有人。
會是誰呢？
輕輕推開門，裡面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灶臺上，她的手裡拿著鍋鏟，正在灶臺上翻炒著，那一刻我幾乎激動得快要落下淚來。
“是你嗎？月牙？”
背影轉過身，月牙的眼睛鼻子嘴巴，月牙的臉，真的是她。
“你現在才回來，在這裡生活的怎麼樣？”月牙笑著問。
我幾個箭步衝到月牙跟前，問她：“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月牙放下手中的鍋鏟，將沾滿油漬的手在灶臺的棉布上輕輕擦拭，不緊不慢地說：“這裡是釋艮陣製造的虛境，平行存在於現實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是不是就和夢一樣？”
“不是，這裡是和現實世界一樣的世界，有生老病死，有疼痛，有喜怒哀樂，在這個世界生活的人都是真實的。”
月牙說，她和唐先生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十來分鐘，見我沒上去，知道壞事了，便毅然下到井裡。
和我的經歷一樣，穿過拿到符文井蓋後便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去的路，最後掉入到虛境之中。
“你怎麼不來找我，還做上飯了？”我問。
月牙俏皮地笑著，回答：“我肚子餓了，所以先做一點吃的，我知道這虛境是釋艮陣裡的屍體意識營造的世界，屍體的意識只會營造一個世界，我們在同一個世界。我醒來後在這裡，那你醒來後也一定會在這裡，與其到外面胡亂尋找，倒不如在這裡做好飯菜等你回來。”
月牙說的話有道理，我無從反駁。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月牙將已經炒好的青菜裝入碗中，說：“還能怎麼辦，我們先吃飯，然後去見一見這正主營造的意識虛境到底有多厲害！”
說完月牙在廚房裡尋找碗筷，然後走出廚房。
飯桌上熱騰騰的飯菜飄著香氣，我的肚子也餓了，拿起碗筷便動手吃飯，坐在對面的月牙說：“你過來後都經歷了什麼？”
我一邊吃著一邊講述著自己的經歷，月牙的眉頭緊皺。
我問她：“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必須得早點出去，我計算了時間，從你下井到現在外面的時間最多不過半個小時，你現在卻經歷了大半年。”
“什麼意思？”
“這個世界的時間和外面的世界不相等，外面的世界是正常流逝，而我們兩個的時間缺以虛境的速度流逝。”
我有些恍然，問她：“你的意思是，我已經流逝半年的時間了？”
月牙點點頭。
我仔細觀察著自己身體的變化，除了那些屍斑好像變多，它們已經慢慢爬到我的頸部，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
月牙察覺我的動作，嘀咕道：“不用看啦！半年不會有太大的變化，我們得想辦法早點出去。”
“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月牙冷冷地說：“去醫院找那正主，她不是讓你送衣服嗎？我們一起去！”